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只聽得門外一個溫柔卻不容人懷疑的女聲傳來,“還是小孩子嗎,吵什么吵。”,聞得此聲,何亦東面露驚喜,飛奔出門外,汪綺文張了嘴在床上啞啞地說不出話來,這聲音兩人自是熟悉,從小聽了這么多次,不是九月蘭還是哪個?
門外光影下,赫然立著深藍披風的九月蘭,只見她神采奕奕,松松挽了云鬢,斜插一粒海王珠,淡淡余暉下,雖是素顏,卻更映得眉目如畫,滿面風情,深藍披風下月牙白的襖子,配著同色的襖裙,卻像一朵蘭花,亭亭而立。何亦東此時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也顧不得身份,沖出去,緊緊將她抱在懷里,將頭深深埋在她肩頸處,一時間,似有些嗚咽。
九月蘭輕輕拍著他的背,低吟道,“這么大的人了,是不是有些太傻,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說到后面,聲音竟也有些哽咽,而何亦東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只覺得,她是如此重要,從今再不想與她分開。她只是靜靜的等待他安靜下來,半晌,推開他仔細看了看,纖細的手指掠過他的長滿胡須的下巴,如此粗糙,輕嘆道“亦東,真的長大了”,說罷,便拉著他的手,進了屋。
汪綺文并不知二人在門外的情形,但想想也知道何亦東那沒出息的樣子,“蘭姨,”不管心中對九朋蘭有如何的不滿,但畢竟這許多年共生的情誼不是假的,一句話喊出了口,汪綺文的淚水也簌簌地流了下來,一時間也說不其他話來,只管流淚,“這,這都是怎么了,見到我是開心呢,還是不開心呢,”九月蘭臉上泛起了笑容,輕聲細語的讓人如沐春風,“當然是開心了,我和亦東還以為您……。”“怎么,不想信蘭姨有九條命嗎,”九月蘭面色含春,“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而已,日子太無聊了。”
“還開玩笑,”何亦東悶悶地道,“你不知道我……我們心里有多著急,多惦念,怎么半句話也不留給我們”,他此時明顯語氣有些重了,“你看,我不是留了字讓你來這里找我嗎。”“可……”,何亦東還想說些什么,但看到九月蘭那柔情無限的眼神,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只是安靜的坐在她的身邊,還牢牢地扯住她的袖子,若不是汪綺文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不妥,怕他就要這樣一直牽著了。
“蘭姨,您這樣做自有您的道理,”汪綺文靠了靠枕頭,慢慢地說,“我們呀,從來都是您的棋子,所以,所以,就都隨您高興吧。”“綺文這是也有些怪我嘍,”何亦東一直給汪綺文使眼色,可她卻不理,“我們怎么敢,只是兩個大活人每天這樣跑東跑西,一頭霧水的,也實在是……”,說到此處,汪綺文輕咳了兩聲,九月蘭面色閃過一絲不悅,仍是笑著說道:“有都是時間慢慢說,到是你的腳看起來不太能動,可還好?”“恩,扭傷了,不礙事。只是,蘭姨,真的不打算說與我們聽嗎?”
九月蘭嘆了一口氣,“本來也沒想瞞著你們,只是,總覺得不想讓你們入局太深,可誰知你們偏偏要知道個究竟,都知道了又什么好?”“我是蘭姨從小養大的,自是知道我的個性,凡事都想知道個因果。”汪綺文回答得斬釘截鐵,就是何亦東的眼里也閃出了真摯,難得糊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九月蘭脫下了披肩,隨手遞給了何亦東,輕軟幽香搭在手上,他不由得心神一蕩,“你們想知道什么,故事太長了,要我從何說起?”
“為何要離開樂城,為何要失蹤?”何亦東先沖口而出,“累了,想離開。”
“為何此時又要出現?”顯然九月蘭的敷衍并不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身不由己”
“為何會選洪府相聚?”汪綺文開了口,“故人之地,安全。”九月蘭回答得依舊簡單,明了。
“你可認得那什么方四姨?”汪綺文突然想起一事,“噢,方四姨嗎?那是自然。”說到方四姨的時候,九月蘭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容,“也是故人?”“是呀,她沒有說與你聽嗎?”輕輕一轉,她將話題轉又傳給了汪綺文。
汪綺文撲哧一聲笑了,“蘭姨,你又耍我們,明明什么都不想說,罷了罷了,我也累了,要休息了,一家人團聚就好”,說罷轉身向內,不再理他們,見她如此,九月蘭到是一愣,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樣一招,何亦東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她是何意,本來熱鬧的屋內,頓時沉寂了片刻,儼然一幅秋日沉寂圖,還是九月蘭打破了這寧靜,
“綺文累了,就先休息,稍晚些時候我們再過來,走吧,”說罷,拉著何亦東走了出來,何亦東如提線木偶一般,腦子一片茫然,在那溫暖的柔荑中迷失了所有,心里眼里只有眼前人,待出了園門,卻見一青衫中年男子立在門前,對著九月蘭粲然一笑,宛若天人,萬物失色,何亦東亦呆了一呆,“出來了,”那聲音似淙淙清泉,流在石面卻不駐留,儼有余音,甚是好聽,“恩。”九月蘭溫柔地對他點了點頭,那神情,何亦東從未見得,如此順從,如此仰慕,是愛的聲音。
何亦東的心沉了又沉,一直到底,“蘭姨,可是為了他,舍了家園?”心內有百般疑惑,卻知問也無用,正猶豫間,便被九月蘭推到此人面前,“這就是亦東,何亦東,是我,”她本想說是養子,可她與何亦東相差其實也并無幾歲,自嘲笑了一笑:“是我從小收養的孩子,這些年也幸虧他支撐著,”
何亦東直視著那人,卻覺比秦川還美上幾分,雖已過中年,除了俊美外,還帶了些世世的滄桑與歲月的痕跡,那份成熟,是時間的禮物,俊美的年輕人們卻是萬萬也比不上的,瞬間,何亦東有些自慚形穢,“別傻愣著了,叫人啊,這是周邦,周伯伯,故人,”說完九月蘭微笑著重復了一句,“恩,是故人。”說罷,挽上了他的手,二人對視,眼里似容不下其他,而何亦東此時卻只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