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鯤鵬望了望二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再做聲,展疏影搖著他的胳膊,“父親,父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話啊。”魏布庭坐在了椅子上,月光清冷,燭火卻有一點點的溫暖,映著展疏影的容顏十分地好看,一瞬間,魏布庭像是看癡了一般,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是誰錯了,你,原諒我可好。”
“給我一個囚禁他的理由。”展疏影仍固執地追問,事實上,她心里隱隱覺得一直隱在心底,想要向父親要個答案的那件事情,似乎隱隱就在嘴邊,她離這個真相近了,“真相讓人痛苦。為何你不讓我知道,我們曾經有個女兒。只是剛到人間,便被他……”,魏布庭冷冷地看著展鯤鵬,“你,接下去啊,義父”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展疏影驚叫了一下,“我沒想到,蘭兒居然會大著膽子告訴你,我以為她不敢。”“是,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知道了。那段時間,是蘭兒一直陪著你,她卻選擇像我坦白,從一開始,都是你父親安的安排,讓她帶你出游,實是生子,產后卻被你父派人帶走不知所蹤,似從未來過世間一般,后他又錯配鴛鴦,讓你代蘭兒出嫁,只為拆散我們,我這半生,妻子均被他拆散,試問,我為何要善待他?”
一瞬間,展疏影像是被雷轟了一般,直直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微微地說道,“怎么,你是說,你是說我的孩子還活著,只是,只是不知所蹤?”她瞪大了眼睛,臉色更為蒼白,“只是為何,那為何蘭兒卻告訴我她天生有病,死了。”“這都是你父的安排,只為斷了你的念想。蘭兒與我說得清楚。這些年,我對外說起來是為了玲瓏佩囚禁他,事實上我一直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也多番打探,卻杳無音信。”
“這不可能,”展疏影雙手蒙住了臉,呆坐在破床上,淚水奪眶而出,說不出心中千萬般滋味,突然轉手去握展鯤鵬的的,“父親,父親,他說的可是真的,我的孩子是還活著嗎?你告訴我好不好,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展鯤鵬本來平靜的雙眼,突然又泛起了恨意,他突然揚起手,狠狠地打了展疏影一巴掌,“若不是你,我怎會滄落至此,不知廉恥,未婚先孕,竟是這孽障的種,自然不能留在這世上,死了,她死了。一生下來就溺水死了。”
“不可能,我不想信你會如此殘忍。我不信,”展疏影哭得聲嘶力竭,“求求你,告訴我吧。”嗚咽著,奈何身子骨弱,又幾禁折騰,一時間又受了刺激,身子竟軟了下去,魏布庭一個箭步上前,攔腰抱住了她的身子,冷冷地對展鯤鵬說,“今日得見她,也算了了你的一點罪孽,我會給你換個地方,但自由,你就休想了,除非你想起孩子的下落。”展鯤鵬恨恨地看著他,蹦出兩個字,“死了。”
魏布庭抱著展疏影出了柴房的時候,九月蘭二人也隱著出了花園,“好看嗎?”九月蘭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何亦東,卻不覺自己的睫毛掛滿了霜花,何亦東背負著她,幾個起伏,進了客棧,暖在爐子上的姜茶剛剛好,他捧了二人喝罷,方才覺得暖和起來,今夜柴房的話,讓何亦東有些震動,雖然九月蘭不是那戲中的主角,卻似乎每個環節都離不開她,而今天這場戲,也是她一手布置的,“蘭姨,那孩子真的……可還在人世?”九月蘭還沉溺在剛在那一幕中,所有年輕時最親近的人都在眼前,卻演了一出最荒唐的戲,被何亦東這樣一問,她愣了一下,
“不知道,只有展鯤鵬知道在哪里吧。”九月蘭的聲音有些暗淡了下來,“亦東,我有些累了,這幾日,真的是有些累了,”“恩,那后面我們要做什么呢,綺文,她還在洪府,這樣不辭而別,她……”何亦東剛想說話,卻發現,九月蘭似是已經睡著了,就這樣輕輕地靠在床上,在外面呆得時間久了,面頰似是有些微紅,那神情,卻是如此的恬靜,何亦東靜靜看了一下,不管他心中有何依賴,今日過后,他突然意識到,蘭姨的好多事情他并不知道,也并不了解,這種依賴,還會久嗎?
他輕輕地替她脫了鞋,蓋了一床被,退了出去。天色似已蒙蒙亮,展疏影醒來后會如何,那個孩子她還在嗎?蘭姨在此中到底又做了什么?而他,需要都知道嗎?帶著這些事情,他也睡去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柴房外看戲的并不止他二人,魏布庭退去的時候,一雙媚而恨的眼神,也在暗中,那是魏府的女主人,蘇宛宛。看著魏布庭抱著個女人出來,她的心像是恨出刀子,眼神像是滴出了血,就是她嗎?這些年,讓魏布庭念念不忘的女人。
她沒有回房,卻去了旁院,不顧人地用力敲了門,燈亮了,冷云海開了門,見到滿臉淚痕地蘇宛宛,不問原由地抱住她,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室內一片呢喃,溫存過后,蘇宛宛枕邊柔媚卻堅定地道,“雖無十分把握,也動手吧。不想再等了。”“你知道,我等這句話很久了。”室內再現春色無邊。
九月蘭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然升起,閃閃的光,映著紫色的紗窗,隱隱透出淡紫色的暈。凌晨回來的有些晚,她已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覺得這幕戲她似是等了很久,許多年前,她曾想過這樣的見面,她在臺下,看著那幾個按照她的劇本演著這場戲。是的,命運和她開了玩笑,而她也與眾人開了玩笑,在幕戲中,若沒有她的穿針引線,似乎也可能是另外的一個結局。
她歡喜嗎?心情可曾舒暢嗎?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年那場火中,她只是一個配角,卻生生地讓主角們的命運變了向,當年她說謊了,而且不止一個,她騙了魏布庭,說展疏影死了,雖然她也知道他并不一定信;也騙了洪誠和方饒,說是周邦讓他們帶走展疏影,此生不再見;但她也同樣受到了懲罰,她錯過了周邦,死生未知,她也依然守著這個生的希望癡癡等了十幾年,直到一月前周邦出現在太白山莊,她此生方才又顯得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