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許多年她曾不止一次懷疑是魏布庭囚禁了周邦,就像他囚禁了展鯤鵬一樣,她跟在他身邊,卻一直毫無破綻,她幾盡絕望,從心底恨著魏布庭和展鯤鵬二人,若不是魏布庭偏要從軍,展疏影何至于錯嫁。她又何至于與周邦分離這許多年,展鯤鵬就更不用說,當(dāng)年,不顧展疏影未婚先孕,掩人耳目,錯嫁女兒,她因機緣巧合在周府師從醫(yī)師學(xué)醫(yī),而后識得周邦,兩情相悅,雖身份有殊,周老太爺卻也不計較,派人上門提親,沒想到,展鯤鵬陰險至此。所以當(dāng)年魏布庭要廢展鯤鵬武功的時候,她二話不說施盡所學(xué),且又加了兩味藥。
無論她做什么,都是他們欠她的,也包括展疏影,不顧自己親兒,坦然嫁一個她不愛的人,茍延殘喘活在世間,她不應(yīng)該受罰嗎?這些,還不夠,還不夠。所以,這幕戲,下一場又要演到哪里了?她不知道,她突然混沌了,再見周邦,雖似愛人,卻很難找到年輕時心動的感覺,回不去了,她卻無法放手,這種執(zhí)著,似又不是為著周邦?
她以為這許多年的等待是為了周邦,如今看來,這半生皆與他蹉跎,值得嗎?不管怎樣,總還有場大戲,到那時,就散了吧,她似是主意已定,突然覺得四肢無和,渾渾噩噩。突然很想身邊有人在,何亦東進了來。光照在他的身上,和煦溫暖,九月蘭心中有柔情劃過,她伸出了手,何亦東不解地走到床邊,九月蘭拉他坐下,一頭靠了上去,什么都沒說,二人就這樣靜靜地任時間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聲幽嘆,“謝謝你,亦東,只余一步了,走完這步,咱們就離開。”“去哪兒?”“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漸漸地,聲音已不可聞,只留得何亦東那不解卻欣喜的眼神。
七日后,苑城迎來了一營的士兵,四五百人,營長李誠,說起來,也算是魏朗的熟人。這七日內(nèi),魏朗與方家達(dá)成了協(xié)議,當(dāng)然,魏朗將陸展鳴綁了進來,方展眉也同樣按當(dāng)初的約定,裹進了洪誠,于是,苑城得了平安,洪城得了軍糧,苑城原有的勢力得到了平衡,魏府的士兵訓(xùn)練有素,軍紀(jì)嚴(yán)明,軍民相處也還算和諧,將風(fēng)聲傳了出去,周圍的匪人們聽聞也心余悸。
雖然生意分成少了,但總算苑城安危可解,且欠陸展鳴的銀子已折合入股,方府暫時無憂,而今,最讓方展眉憂心的卻是親人們都杳無音信,那日他與洪艷艷趕去洪府后花園,并未得見汪綺文,而四姨和五叔,也是一直沒有信息傳來,如今他真如熱鍋上的螞蟻,有些一籌莫展,剛好這日在街頭看到剛剛回來的何亦東,便把找尋汪綺文的事情托付給了他,而自己則打算去洪城走一下.
誰想到,剛收拾好行囊還沒出門,四姨和五叔竟一同走了進來,他們回來了,后面跟著墨羽,一時間方伯忙招呼眾人坐下,又安排膳食等,方展眉待眾人落座,便稟退了左右,方四姨一臉疲憊,臉上淚痕尤未干,方展眉不知發(fā)生何事,“展眉,你四姨累了,先讓她回去休息吧,”見此情形,方展眉不忍多問,待方四姨走遠(yuǎn)了,方信方才重重嘆了口氣,“能回來還真是僥幸,若不是魏府內(nèi)哄,怕是咱們也見不上了。”
原來那日晚,魏布庭將展疏影帶回后廂房安置,囑人照顧起居,卻不放她離去,展疏影終日郁郁不得歡,自從得知女兒可能未死之事,也試著去見過兩次展鯤鵬,卻皆被父親拒絕,后來甚至展鯤鵬也不想再見她。一時間,展疏影出入無門,度日如年,同來的墨羽也不見蹤影。魏布庭到是愿意每日陪她,只是展疏影也不愿與他有交集,魏布庭其實并未想好要如何安置她,只覺得失而復(fù)得,天天見到也是好的,若能勸她父親說出孩子的下落,那豈不是心愿可了。可惜總是事與愿違。
展鯤鵬固執(zhí)得很,展疏影也無甚辦法,她卻不知方信來尋他,卻好巧不巧,卻被冷云海逮了個正著,方信雖擅武,但也抵不過冷云海的槍子,只得被他拿了。只是那冷云海并未告訴魏布庭,而是偷偷在自己的宅子找了個地方關(guān)了他幾天。
期間問過他幾次話,方信自是不理,冷云海可也不惱,過了幾日蘇宛宛又來幽會,他才提到此事,蘇宛宛心念一想,此時來的人怕不是來尋魏布庭那夜帶回的狐貍精,心理想著,便來找方信,言語之間透露出,展疏影被魏布庭帶了回去,而她正是魏府的主母,魏布庭的正妻。果然方信動容,才愿意說幾句話,只問如何能救得展疏影。
蘇宛宛笑他,這有何難,找個機會帶你入府,找個后門,離了魏府,你自與那狐貍精雙宿雙飛,又與我們何干。方信知是不信有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只問冷蘇二人可有他求,蘇宛宛本也無意與他為敵,想著若能計成,日后苑城方家也留一條路,生意長著呢,便將部分計劃告訴了方信,而冷云海卻有幾分不放心,蘇宛宛笑他,“我看這人對那狐貍精的心思不比那老東西淺,且對他只有好處,你只放心便好。”
果然,當(dāng)日傍晚,蘇宛宛回府時,便將方信藏在車?yán)铮能嚹亲允前踩G艺故栌八谥帲缇陀袐屪友经h(huán)和她說了多次,下人們還切切私語,議論著主母怎么會這么大方,放著那狐貍精在老爺那里也不管不問的,殊不知,蘇宛宛早已對魏布庭死心,她再不要他的情,她想要他的命。
魏布庭晚上照例來看展疏影,但見伊人仍愁容不展,魏布庭只是寬慰,讓她安心住下便好,至于孩子能找到最好,就是找不到,或是死了,好在他二人也已團聚,在這世上不至于孤苦無依。魏布庭自是一廂情愿,這些年他就守著年輕時這個美夢,一直支撐至今,他對展疏影說,“若無你,我這番成就給誰看?這些財富與我又何干。”這些年他一直稟著,若不是自己出身低賤,無權(quán)無勢,當(dāng)年展鯤鵬又何至于阻他二人的姻緣,以至于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生死不知。
可他卻也不知,展鯤鵬嫌棄他是真,但久經(jīng)江湖的人,自是有一雙識人清楚的眼睛,他知魏布庭性格偏激,心胸狹隘,且又心狠手辣,非是女兒良配,故此,才施了調(diào)包計,將女兒嫁與周家,配個良人,只是沒料到魏布庭竟會如此心狠,將周家付之一炬,又將自己多年囚禁,如此到是證明了,他當(dāng)年的眼光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