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一個激靈，整個人都繃直了，僵硬得無乎無法動彈。

“程小胖！”

熟悉的聲音從程柯背后響起，這讓他大大松了口氣。這口氣一松，身體便軟了，一時倒讓他轉不過身去回應。

“……昭……昭東，你嚇死了我了。”程柯結巴了一下，慢慢地覺得身體的控制權又回歸到自己手里。

“啊！抱歉抱歉！習慣了，真不是故意嚇你的。”陳昭東撓了撓頭，“不過你也太謹慎了，你家不就在這附近嗎？何況這大街上的，光天化日的，壞人哪里敢干壞事？”

“噓！”程柯將胖乎乎的手指抬到面前，四顧環視了一圈，壓低聲音說，“我總感覺有人在盯著我。”

“什么？！”陳昭東驚愕，又意識到自己音量太大了，急忙壓低，“前些日子學校的安全教育說如果感覺有人盯著自己——要小心，可能是人販子。你該不會是遇上了吧……”

程柯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

“那你跟著我走吧！去我家，我家有大人，你也去過的，路也不偏，我們挑大街走。”李昭東立刻作出判斷。

程柯點點頭。

可能是錯覺，遇上李昭東后，盯著他的視線好像消失了，他也便不那么緊張了。

*

劇組經費有限，一直在趕進度，導演決定開機儀式完成的第二天便進入拍攝。

劇組拍戲向來不講順序，為集中拍攝與配合劇中咖位大的時間，導演選擇了先拍小鎮的戲份。為了方便，還在這個小鎮子的小旅店包了很多房間。林妄便帶著貓住在小鎮上了。小鎮的旅館面積小，價格也便宜。林妄看著只有一張小床卻可以單人享用的小空間，高興地帶著小乖入住。

佘盞拍完今日的戲份就因有通告要趕提前先走了。然而女主演卻仍就在劇組，看著在與老演員對戲的林妄，覺得心動得厲害，這時，她的手機嗡了一聲，她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是自己的金主，立刻轉了臉色，滿是笑容地回消息。

林妄這頭卻是很有些壓力的，他演的是少年時代的男主。

作為瑪麗蘇劇本里的霸總男主，和所有的霸總一樣也擁有著“不幸童年的經歷”。

男主的父親是一個大家長，堪稱變態的控制欲一直控制著男主以及男主的母親。男主的母親受不了這人，離了婚，卻因為勢單力薄帶不走男主，于是男主便被丟在了父親那兒。

男主的父親高高在上慣了，又哪里受得了有人會脫離他的掌控？于是，作為那人兒子的男子就遭殃了。

少年時代的男主每天都有學不完的東西，上不完的課，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什么休息時間，一點自由的時間也沒有，更甚還總是被父親用監控查看他做了什么。

小時候的男主也曾期待過父親的夸獎，故而十分努力去學那些早已超越了他那個年齡的東西。

但父親總是十分冷淡地回應他，甚至會皺著眉說：“就這點本事也拿給我看？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只是這點成效你便沾沾自喜，那我倒要懷疑你是否值得我投入那么多資源了。”

于是，從那刻起，男主不再期待父親的夸獎，他選擇了與父親作對，父子關子一日緊張過一日。

林妄現在的戲份就是他與“父親”關系轉折地那一場。

男主父親的扮演者是一個實力演員，他坐在那張木凳上，動作卻矜貴地如同在坐在價格昂貴的沙發，只是簡單地在看報紙，卻從翻報紙力度速度，報紙順利翻過而無折痕等小細節體現出扮演人物的“強迫癥”以及精益求精的性格。

“來了。”男子未看少年一眼，目光卻沒移開過——依舊認真看著手上的報紙，幾乎讓人懷疑剛才自己是否幻聽了，男子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話。

“父親。”少年神色有些猶豫，又有些期待，最后還是走向了男子，“我拿到了省級物理賽的第二名與青少年科技大賽的金獎。”

少年說完，緊緊地盯著男子，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期待與雀躍。

男子終于舍得將目光分給少年，可少年卻是渾身一僵，因為男子的眼神淡漠，渾身都帶著讓人怯懦的滿滿的壓迫感，并不是他期待的贊賞。

只見男子緩緩蹙眉，看著少年的表情說出了那句讓少年在意了半生的話。

少年以為父親甚少會夸他一句的，畢竟這一次他的比賽份量不輕，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像被狠狠地澆了一盆涼水般，他眼里的期待全都澆滅了。

他忽然覺得很累很累，平日再疲憊，只要一想到日后父親眼里的欣賞，他便會覺得干勁滿滿。

可是，現在他太累了。

無論他做的再好，換來的只有那個男人淡漠的神色。

少年只覺得一股火氣往上冒，但他再不服也因對父親多年威嚴的陰影而不敢言。

可少年倒底年輕，他在想什么，臉上總不能完全藏起來，又怎瞞得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冷笑了一聲：“怎么？不服？”

少年被這么一問到底沉不住氣：“為什么？”

“你一個月的生活開銷要我幫你數嗎？更別提請家教，習題，學習的視頻資源等。可你的成就與那些投入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男子居高臨下，帶著上位者的優越感看著少年。

仿佛少年并非他的兒子，而是他投資的一個項目，一個冰冷的沒有感情的可隨時放棄的一個名為“接班人”的工具。

少年無話可說，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些，也自以為可以理直氣壯、問心無愧。

他償到了手足無措的味道，攜帶著無盡的冷意。

明殊看著林妄的表演，仿佛看到了那個對林卓失望的少年。

她知道林妄的難過是真的難過，并非是演出來的。

林妄在主角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與角色共情了。

場上的導演欣喜地喊了一聲卡，結束今天工作的一干人臉上都浮現出了輕松的笑，只有林妄，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明殊幾個快步躍上了林妄身上。

林妄抱緊了貓，低頭安靜地擼著小乖。

“還沒出戲呢？”一道聲音插入。

林妄與明殊均回頭一看。

剛才說話的人正是主角的“父親”。

“前輩好。”林妄也的確沒走出來，現下看到男子，只覺得有些違和。畢竟，劇中“父親”并不好相處，而現實中的男子卻是開朗的性格。

反差太大，林妄有些暈乎。

“你剛才情緒很飽滿，這很不錯。”男子欣賞地看了林妄，視線又不自覺地飄向了林妄懷里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