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滿眼希冀地看著劉長樂,央求道:“那等你忙完,可以幫我找人嗎?我實在是找不到肯幫我的人了。”
劉長樂心中不忍,但還是硬下心腸道:“很抱歉,我不能確定手頭的委托什么時候才能完成,給不了你準信。”
說完,他狠狠心,轉身就向店里走去。他害怕求助的目光,灼的良心生疼。
“我求你了,薇姐家里還有癱瘓在床的老人和患有重病的孩子,她家里一天都離不開她。”
女人哭著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地道:“你可以看不起我們,可你不能看不起三條命啊!不是為了活著,誰愿意被人輕賤?”
她以為這個年輕男人是嫌棄她,要不怎么會連門都不讓她進,話都不聽她說完?
那些迫不及待讓她服務的男人完事后,付錢時看她的目光永遠是高高在上,像是在施舍。遇到小氣的,還要輕蔑地發出一聲冷哼,順帶嘲諷幾句。
她看著劉長樂的背影,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心頭,化為眼淚滾滾淌落。
聽著女人壓抑卻撕心裂肺的哭聲,劉長樂心一顫,涌上一股深深的羞愧感。
停步,轉身,回頭。
“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害怕幫不了你。”
劉長樂蹲下身,看著淚花了妝的女人。她是風塵中人,長得也不動人,或許從沒有男人愛過她,沒人會心疼她,但這并不妨礙,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人世間的冷漠,就在于善良的人太少,自私的人太多。
女人淚眼朦朧地看著劉長樂,哽咽道:“對不起,我不是要道德綁架你。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能求的人都求遍了。”
她很絕望,絕望到劉長樂靠近她后,突然回想起父母離世那天,年幼的他靠著墻,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大人們忙來忙去。那一天,他感到全世界都拋棄了他。
劉長樂扶起女人,溫和地道:“我可以幫你,但你得先休息休息,平復下情緒,理清思路。
你要找的人是叫秦佳薇是吧?你得把關于她的事情都告訴我。包括她的社會關系,她有可能聯絡的人和有可能去的地方,尤其是她最后失蹤時的細節。
明天你有空時,我們再談。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幫你把人找回來,但我會盡力去做。”
女人吸吸鼻子,臉上淚痕未干,嘴角已揚起笑意,連聲道:“謝謝你!謝謝你!”
說完,用手背抹抹眼淚,感激地沖劉長樂點下頭,整理好表情,鉆進足浴店那半關閉的拉閘門中。
劉長樂走回偵探社,看到衛正義正坐在辦公桌后拎著筷子,大口往嘴里塞牛肉片。
“還是三十塊錢一碗的湯喝著過癮,這鹵牛肉的味道也地道。”衛正義沖劉長樂豎起大拇指,贊道:“還是劉社長大氣!”
劉長樂坐到沙發上,沉默片刻,開口道:“老衛,我剛才接了個委托,可能掙不到什么錢。唉,我一定是被你傳染上好人病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得救。”
“明明是你自己病入膏肓,還非要賴到我頭上。”衛正義低頭“滋溜”喝口肉湯,頭也不抬地道:“別光拿話擠兌我啊,她們的血淚錢,你忍心賺?”
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劉長樂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睛明亮起來:“那你就跟我一起犯傻吧。”
吃完飯,衛正義把外賣餐盒丟進店外的垃圾桶中,點上根煙,進來懶洋洋地說道:“抽完煙,繼續去找狗?”
夢中的警示讓劉長樂有些猶豫,他思忖片刻,還是點頭道:“好啊。”
在溫飽這個格外現實的問題解決前,別的一切都沒那么重要。此外,那個紋身的來歷也讓他如鯁在喉,迫切想知道它究竟代表著什么。
等衛正義抽完煙,兩人按原定計劃,再次驅車趕往廣化寺。
白天廣化寺往來的香客很多,也讓這片因為拆遷而變得蕭索的地方,恢復了往昔的熱鬧。
通往兇殺案現場的那條小巷已經被護欄板封死,還有兩個村委會的人立個遮陽傘守在那里,以防有做直播的年輕人為了網絡熱度,翻進去探險。
主街中段停著輛城管的皮卡車,后邊敞開式貨箱裝的大鐵籠中關著七八只流浪狗。有只白狗,卻不是兩人要找的小白。
前方還有幾個城管拿著鋼叉和大號長柄捕網,正沿街抓捕流浪狗。
這應該是昨晚命案發生后,特意展開的專項治理。
拆遷村流浪狗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為很多人搬去了不便養狗的樓房,于是這些不能帶走的家養狗就成為累贅,被留下來,淪落為流浪狗,又繁育出更多流浪狗。
這些什么也不懂的毛孩子也只能守在原地,期待有天主人可以回來,帶它們離開。
劉長樂觀察一陣,看向仍有村民居住的待搬遷區域道:“去那邊看看吧,順便問問有沒有人見過小白。”
兩人離開主街,背對著已遷區,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未搬遷的區域不算大,半個小時就全部逛完,除了兩只拴在門口的看家狗外,一只流浪狗也沒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里的流浪狗都收到城管嚴打的消息,提前跑路了。
工作日,又是大夏天,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倆穿街過巷,到處打量,像街溜子似的。
白逛一圈,兩人只得原路返回,剛走到通往廣化寺的丁字路口,看到一家超市的外墻上裝著個攝像頭。
這個攝像頭覆蓋的區域很廣,有人或者動物從這路口經過,就一定會被拍下來。
超市門外一左一右放著兩個顏色泛白的投幣式電動搖搖車,門口收銀臺后坐著個禿頂的中年大叔,邊磕著瓜子,邊看著對面墻上電視中播放的綜藝節目,不時跟著爆笑的特效音一起大笑。
衛正義走向超市,說道:“進去買包煙,順便想想辦法,查下監控。”
兩人走進超市,衛正義俯身看看煙柜里的香煙,對超市老板道:“拿包十渠,再拿兩瓶水。”
又扭頭沖劉長樂道:“你喝什么,順便給我也拿一瓶。”
劉長樂從立式冰箱中取出兩瓶綠茶,放到收銀臺上,說道:“和煙一起付,總共多少錢?”
超市老板剛從煙柜中拿出十渠,放到臺面上,又掃眼綠茶,回道:“一共十六。”
劉長樂用手機付完錢后,又說道:“老板,跟你打聽個事兒。”
說著,快速打開手機中的相冊,翻出小白的照片,遞到超市老板面前,問道:“請問,你這幾天有沒有見過這只狗?朋友家的,在這附近走丟了。”
超市老板心不在焉地瞥了眼小白的照片,搖搖頭,不耐煩地道:“俺這一整天都守著店,哪有空管這些狗,恁倆去別地兒問吧。”
說完,又抬頭看向綜藝節目,有了送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