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尸體旁邊趴著一個渾身染滿血跡的年輕女人，她看起來年紀不大，像個大學生。

她剛剛受過酷刑，身上穿著的睡裙被抽爛后，緊緊黏貼在血肉模糊的背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縱橫交錯的鞭打痕跡，腫脹的鞭痕因為血液淤積而呈現出黑紫色。

狀態看起來很不好，雙眼緊閉，臉色灰敗，嘴唇青紫，氣若游絲，汗濕的長發絲絲縷縷的貼在臉頰上，極為惹人心疼。

地上垂落著一條血跡斑斑的男式皮帶，顯然就是鞭打這個可憐女人的兇器。

學生妹身邊一蹲一站著兩個女人，站著的女人滿臉憂慮，眼中含淚。另一個年長些的女人蹲在地上，小心抬起學生妹的下巴，顫抖著把一瓶純凈水湊到她唇邊，往她嘴里喂水。

學生妹已陷入昏迷狀態，不知道吞咽，水潤濕她的嘴唇，又沿著嘴角流淌而下。

見喂水無效，那年長女人丟開水瓶，六神無主地哭起來。站著的女人，受到情緒感染，也嗚嗚哭著。

劉長樂厭惡地看著李昊的尸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怒火，有種想要撿起地上那根皮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的強烈沖動。

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往前邁出半步，剛要彎腰，充斥肺腑的熊熊怒火卻又消失不見，以至于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短暫的失神過后，他被那可怕的念頭嚇了一跳，駭然地后退兩步，偏過頭不敢再看李昊的尸體。

稍一定神，強行驅散心中隱隱的不安后，他對正在哭泣的兩個女人說道：“你倆這朋友得盡快送醫治療，不想她死，就快點搭把手，幫我把她帶上去。”

聽到這話后，兩個女人終于找到了主心骨，止住哭聲，淚眼婆娑地看向劉長樂，點頭道：“好，我們聽你的。”

劉長樂從右邊那張床上扯下床單鋪在地上，輕柔地抱起學生妹放在床單上，拖到地道口，抬頭對跟在后邊的兩個女人吩咐道：“我在前邊扯著，你倆在后邊稍微看著點，注意不要磕碰到她。”

兩個女人一迭聲地點頭應道：“嗯嗯，我們會注意的。”

交待完，劉長樂蹲在地上，倒退著鉆進地道中趴下，用力往里扯動床單，兩個女人在后邊連抬帶推，很快就將學生妹移到地道內。

好在學生妹很是苗條，體重也輕，往地道里拉扯時并不吃力。因不明傷情，擔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劉長樂仍是讓她保持著趴臥的姿態，用力提起她的身體，避免傷處與地道磕碰。

空間太過狹窄，劉長樂只能以肘撐地，弓著身往外拉扯，這種姿勢很是吃力，當通過地道時，汗水已經濕透后背，雙臂和背上也剮蹭出很多擦痕，被汗水一蟄，火辣辣的疼。

顧不上休息，他轉身跪在豎井中，在后方地道中的女人幫助下，將學生妹背在背上，用床單捆緊，踩上豎梯，小心往上爬去。

盡管已將身體盡量貼在梯子上，但在往上攀爬的起伏間，學生妹的后背還是不時碰到井壁，讓她因為疼痛發出無意識的呻吟。這倒讓劉長樂松了口氣，還能對疼痛產生反應，就說明她還保有意識。

一束手電光自豎井上方傾瀉而下，隨即傳來圓臉保安激動的聲音：“人要上來了，人要上來了！”

強光刺得劉長樂睜不開眼，急忙低頭躲避。

豎井邊，嚴肅臉保安一巴掌呼在圓臉保安后腦勺，訓斥道：“你缺心眼啊？拿強光手電照人眼？”

圓臉保安移開手電，訕訕地小聲嘟囔道：“打我干啥？我又不是故意的。”

沒人理會圓臉保安的委屈，看到傷者被背上來后，秦佳薇如釋重負地長出口氣，后背貼著衣柜，緩緩滑坐下來，雙手掩面發出一陣嗚咽。另一個女人緊繃的身體也舒展開來，松開因為緊張而緊握的拳頭。

衛正義則趴在豎井口，大聲道：“老劉，我已經打過120了，你不要急，穩著點上來。”

豎井不過三四米高，劉長樂很快就攀爬到井口，身體前傾，趴到地上，大聲道：“小心點，別碰到她背后的傷口！”

衛正義和嚴肅臉保安趕緊上前，小心解開床單，把學生妹轉移到圓臉保安背上。

“好樣的，不愧是我兄弟。”衛正義拍拍劉長樂的肩膀，起身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跟過去看看情況。”

說完，他一瘸一拐地顛著腳，快步跟上兩個保安，一起向外行去。

劉長樂不顧形象地趴在地上，喘息著抻抻腿腳，慢慢緩過勁來。這點距離，累倒不累，主要是空間太小，活動不開手腳，憋得難受。

兩個殿后的女人先后鉆出豎井，看著敞開的地下室出口，一時間悲喜交加，再度落下淚來。

聽著女人們的啜泣聲，劉長樂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爬起來，看著這幾個女人，心中百味雜陳。

在他的推斷中，李昊應該也是操控小白的幕后真兇的復仇目標。雖然還沒弄清楚這個連環殺人案背后的成因，也不知道謎題的答案，但至少這次他搶在幕后真兇之前找到李昊，還救出了這些被囚禁的女人。

也很有可能，這幾個女人之中的一個就是幕后真兇殺人的動機！

目前所有的線索都匯聚到一個詞語上，那就是“女人”，若要再加上一個注解，那就是“被侵害的女人”。

劉長樂不動聲色地審視著這四個女人，牢牢記下她們的相貌特征，待她們激動的情緒隨著眼淚盡情宣泄了一會兒后，才開口說道：“我們報過警了，你們有什么委屈，等會兒可以告訴警察，讓警察為你們做主。”

女人們停下啜泣，神色復雜地道了謝。她們都是風塵女，以前最怕見到警察，誰也沒想到有天竟要依靠警察來為她們主持公道。

見這幾個女人都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劉長樂也不好挖她們傷疤，追問她們和李昊之間的事情，改口道：“我出去看看救護車和警察到了沒。你們可以待在這里等，也可以跟我一起出去透透氣。”

他說著話，見幾個女人的神情仍有些呆怔，沒心思搭理他的樣子，就低頭揉揉鼻子，有些尷尬地轉身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一直靠著衣柜，呆坐在地上的秦佳薇忽然起身道：“等等，還有一個男人是跟下面…跟下面那個人一伙的，就住在這棟樓上，一定得讓警察抓住他。

我剛被他們抓來時，聽到他們說前段時間剛拐賣過一個女學生，要讓他跑了的話，他還會害人的。”

還有一個人？難道那個人才是幕后真兇的目標？

想到這，劉長樂一個激靈，忽然感到一陣寒意沿著脊椎骨躥上后背，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劉長樂回身，目光炯炯地看著秦佳薇，語氣急切地問道：“你知道那人是誰，住在幾樓嗎？”

“那是成哥。”

不待秦佳薇回話，一個臉頰上帶著紅腫掌印的豐滿女人就搶先回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一直讓我們喊他成哥，他就住在這棟樓的201室。

我有一次從他給我們的外賣盒上釘著的標簽看到的地址。我那時一心想跑，就記得很清楚，絕不會有錯。”

秦佳薇和這女人的話也激起其余兩個女人心中的仇恨，又有一個女人恨恨地道：“昊哥和成哥真的在拐賣女人，他倆隔段時間就給我們拍照，為的就是給買家挑選。”

最后一個女人也補充道：“我被他倆關起來一年多，這中間他倆抓回來好幾個女人，在地窖里待不久，就又被帶走了，之后也沒再見到過。”

說到這里，女人的身體忽然一抖，渾身顫抖，泣不成聲地道：“他倆還…還當著我們的面，活活打死一個不聽話的女人，給…給我們立規矩，還把那女人埋在我們睡覺的…床下。”

聽女人們控訴完，劉長樂強忍著心中的憤怒，目光深邃地道：“你們放心，警察會抓住那個混蛋的，他以后再也不可能傷害你們。一切都過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就行。”

說完話，他轉身快步沖出地下室，提速往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