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的時候,陰沉許久的天空終于飄起了雨。
借著路燈的光,能清楚看到歡快的雨絲拖著條條銀線,在水泥路面上留下斑駁的水跡。
氣溫驟降,遇冷上浮的熱空氣貼在人身上,更覺悶熱。
福景苑外,人行道上的行人開始加快腳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路邊的攤販也紛紛停工收攤。街道上立時呈現出另類的熱鬧。
一棵梧桐樹下,林勉戴著口罩,左肩上挎著個電腦包,左手提著沉甸甸的外賣袋子,右手牽著身穿寵物雨衣的小白,站在賣烤雞腿的路邊攤旁,抬頭看著因為光污染而顯得昏黃迷蒙的夜空。
之所以停在這里,是因為小白聞到肉香味后,腳步慢了一些。
攤販將烤好的雞腿裝進紙袋,遞給林勉,隨口攀談道:“剛遛完狗吧?”
“嗯。我下班晚,遛狗也晚。”林勉接過紙袋,看了眼雞腿上紅彤彤的辣椒面,就又說道:“再給我烤一個不放辣的。”
攤販有些為難地看看天空,無奈地陪著笑:“不好意思,下雨了,我得早點回去。”
林勉沒有多話,探手從外賣袋中摸出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遞給攤販,堅持道:“就一個雞腿,耽誤不了幾分鐘。”
攤販接過鈔票,在腰包中翻出一把零錢,尷尬地道:“能掃碼付款嗎?我這里零錢不夠找。”
林勉沒有去接那把花花綠綠的零錢,語氣不變地道:“不用找了,再幫我烤個雞腿就行。”
他有些懊惱剛才看著天空出神,忘記叮囑攤販不要放辣椒面。
雖然小白一向不挑食,如同所有被剩飯養大的中華田園犬一樣吃苦耐勞,但在經濟允許的情況下,他還是會盡量給予小白更好的照顧。
在他心中,小白是性命相依的伙伴。這種感情無法用言語表述,也無法用任何東西去衡量。
燒烤架上的旋轉烤叉上還剩下五個金黃的雞腿,在炭火炙烤下發出“滋滋滋”的聲響,誘人的蜜汁肉香令人垂涎欲滴。
這些雞腿一直都在翻烤,只是沒有熟透。當有顧客購買時,攤販才會將其移到旺火處加速烤制。
“那把剩下這五個雞腿都給你打包了吧。”
攤販把錢塞回腰包,彎腰將移動烤架推到梧桐樹下,翻動烤叉,麻利地給雞腿刷上一層燒烤醬,認真開始烘烤。
沒多久,外皮焦脆的雞腿就全部烤好。攤販將烤雞腿打包好,遞給林勉后,就推著燒烤架,一頭扎進漸大的雨幕,快步往家沖去。
視線被朦朧的雨幕遮擋,前后不到十分鐘,原本熱鬧的街道就變得冷清寂寥。
雨點打在梧桐葉上發出密集的“噠噠”聲。不時有雨水自葉縫間滑落,在干燥的路面濺起點點水花。
風雨漸大,吹散燥熱后,空氣又變得濕涼。
無家可歸的林勉靠著梧桐樹干,在路沿上坐下。小白吐著舌頭,蹲在他身旁,顯得有氣無力,沒精打采。
“吃飯吧,小白。”
林勉將冒著熱氣的烤雞腿墊在紙袋上,推到小白跟前,說道:“先把肚子填飽后,咱們再找落腳的地方。”
小白低頭聞聞雞腿,在肉香刺激下,振作精神,大口撕咬著。
見小白吃得很滿意,林勉才摘下口罩,捧著紙袋,小口咬著對他來說過于油膩的烤肉。
在解決完馬志成后,他將事先裝在外賣袋中的寵物雨衣套在小白身上,偽裝成下樓遛狗的樣子,從容地離開福景苑,在周邊散步的同時,遠遠看著警車駛入小區,去尋找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嫌疑人。
他和小白就像漫步在這座城市中的幽靈,看似無害,實則致命。
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在殺死馬志成后,那邊應該就會沉不住氣了吧?
想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那個噩夢般陰暗的頁面,林勉的眼神就又火熱起來。復仇的滋味是如此甘甜,即使之后會下地獄,那又何妨?
“嘔。”
思量間,小白像是被嗆到了,忽然嘔吐起來。
林勉低頭一看,心猛然一沉,雞腿自指間掉在他的膝蓋上,又順勢滾落在地。
地上一灘散發著酸臭味的嘔吐物中夾雜著幾縷紫紅色的粘稠物。
小白的鼻孔和眼睛中也淌出紫紅色的血液,它趴在地上,像林勉前幾天看到它時一樣,精神萎靡,暮氣沉沉。
一向冷靜的林勉立時慌了神,他跪坐在被雨水打濕的路面上,將小白抱到遠離穢物的地方,摸著它的頭,隱隱帶著哭腔道:“小白,藥很快就會送到。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白“嗚咽”一聲,努力睜開眼,黯淡的眼睛中閃爍著溫和的靈光。它搖搖尾巴,艱難地張開嘴,舔了舔林勉的手。
像是無聲地安慰他。
熱淚如雨般從林勉的雙眼中洶涌滾落,他抱著小白,已經泣不成聲,聲音嘶啞地道:“小白,你別拋下我一個人。”
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當小白剛出生時,是那一窩中最弱小的狗。它總是搶不到奶吃,瘦小的身體比兄弟姐妹們小了足足兩圈,連走路時都跌跌撞撞。
前來抱養小狗的人都搖搖頭將小白推到一旁,沒人認為它能活過這個冬天。
然而小白總是那么快樂,每天只要林勉放學回家,它都會連滾帶爬地迎上去,用溫熱的舌頭,歡快地舔舔少年被凍得冰涼的手掌。
那個冬天很冷,院子中的狗窩一夜間就被大雪掩埋。
早上,當林勉起床上學時,狗窩里已經沒了動靜,他發瘋地扒開積雪,移開老狗凍僵的身體后,聽到了小白微弱卻清晰的聲音。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虛弱的小白半睜開的眼睛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它從母親僵硬的身體下鉆出來,湊到他跟前,舔了舔他被冰雪凍的沒有知覺的手掌。
那溫熱的感覺,從此就留在了他的指間,十多年后,仍然清晰如昨。
“堅持住小白,我馬上就讓人送藥過來!”
林勉擦擦眼淚,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后,雙眼中瞬間騰起熊熊怒火,他快速撥出一個陌生號碼,待對方接通后,語氣冰冷地道:“你遲到了二十分鐘。”
“急什么?你當我是超人,嗖一下就飛到了?”電話那頭傳來趾高氣揚的男聲:“記著準備好錢,我在路上呢,幾分鐘后就到。”
林勉掛斷電話,抱著氣息微弱的小白,深深吸了口氣。濕冷的空氣涌入肺腑,硬生生遏制住火山爆發般的情緒。
直到七分多鐘后,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才降速駛入輔道,緩緩停到林勉跟前。
車牌跟事先聯系時的一致。
林勉像一座靜默的火山,面色平靜地看著這輛姍姍來遲的車。
越是內心強大的人,越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緒。人狠話不多的人,往往都很可怕。
商務車的電動門滑開,自里跳下一個穿著時尚,染著藍色頭發的年輕男人,他將一個亮銀色的合金手提箱放到林勉身旁,嚼著口香糖,語氣輕浮地道:“喂,你要的藥在這里了。”
林勉側身看向手提箱上的密碼盤,飛快地按下密碼后,鎖扣“吧嗒”一聲彈開,自里冒出一股氤氳的寒氣。
寒氣漸散,手提箱的凹槽內現出兩支盛放著淡紫色藥液的金屬注射器。
林勉剛要伸手去抓針管,藍發男一腳踢開手提箱,居高臨下地道:“錢呢?”
殺意瞬間在心底滋生而出。
林勉抬起頭,目光冰冷暴戾地看著藍發男。
盡管從未直接殺過人,但自踏上復仇這條充滿荊棘和鮮血的道路以來,林勉心中對于生命的敬畏也越來越少。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似乎是感應到了林勉的殺意,蜷縮在他懷中的小白睜開眼,齜著牙,沖藍發男發出威脅性的低吠。
藍發男被林勉那漠視生命的眼神嚇得一顫,差點將腳移開。但下一秒,這稍縱即逝的怯懦就狠狠地刺痛了他過于膨脹,也過于脆弱的自尊心。
他可是唐家的人,那個神秘而又龐大的組織中活躍在權力中心的坤部成員。怎么能被一只受他們唐家庇護的喪家之犬給嚇到?
“不服啊?你不服又能怎么樣?”藍發男色厲內苒地瞪了林勉一眼,跟一只沖大狗挑釁的吉娃娃般,厲聲道:“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覺悟,別哪天不守規矩被人宰了都不知道錯在哪里!”
林勉沉默著抓起身邊的外賣袋往下一倒,一大堆紅艷艷的百元大鈔立時散落到被雨水浸濕的路面上。
這一堆現金大概有二十多萬,是他從馬志成的住處搜刮到的。那些被馬志成的團伙所迫害的女人們,應該不會介意他這個復仇者順手取用。
見林勉服軟,藍發男暗暗松了口氣,臉上卻仍掛著囂張的表情,嘲諷道:“這就對了。只要你乖乖當狗,主人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賞給你根骨頭吃。”
發泄完心中怒火,他吹了聲口哨,心情愉悅地彎腰去撿地上的鈔票。
不管怎么說,錢是無辜的,為錢折腰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睚眥必報的林勉
林勉對藍發男的挑釁置若罔聞,他探手將手提箱拉回來,拿出一支注射器,利落地將針頭扎在小白的后腿上。
隨著藥液緩緩注入,小白的呼吸變得粗重,全身的肌肉再次膨脹起來,痛苦地發出一陣哀嚎,本能地翻騰掙扎著。
“小白,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林勉心疼地抱著小白,哪怕它的爪子在自己脖頸處抓撓出道道血痕,也不愿松開。
兩針間隔的時間不宜過久,所以,盡管知道小白此時很是痛苦,林勉還是強行按著小白,拿起第二支注射器,扎到它另一條后腿上。
這次,他注射的速度更慢,當注射器中的藥液還剩下三分之一時,就果斷將針管拔了出來。
在林勉飽含期待的注視下,小白很快停止顫抖,雙眼也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嗚嗚”叫著,腦袋不停在林勉胸口親昵地拱著。
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下,林勉臉上露出笑意,摩挲著小白的腦袋,連聲道:“好啦,沒事了,沒事了。”
藍發男將錢盡數撿起,重新塞回外賣袋中,直起腰,輕蔑地掃了林勉一眼,挖苦道:“嘁,兩條流浪狗抱團取暖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心酸。”
嘲諷完,就像一只斗勝的公雞,轉身向商務車走去,渾然沒有注意到林勉冰寒無情的眼神。
就在藍發男轉身的剎那,林勉忽然暴起,箭步躥到他身后,將右手握著的注射器扎進他的脖子中,一股腦把剩下的藥液全部注射進去。
藍發男發出一聲慘叫,捂著脖子翻倒在地,痛苦地在雨地中打著滾。他的脖子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蚯蚓般凸起的血管呈現出詭異的紫紅色。
外賣袋落在地上,拋灑出幾疊鈔票,沾染上片片污跡。
林勉沖上去,一腳踢在藍發男的腹部,直將其踢地往后滾出去半米遠,然后狀若瘋魔般,追上去狠狠踢打著。
雨越下越大,嘩啦作響的雨聲遮住了年輕男人的慘叫。
他像條可憐的蟲子,在雨地中蜷曲蠕動著。而林勉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陰沉著臉,喘著粗氣,只管一腳接一腳狠命踢打著。
很快,藍發男就再也沒有力氣掙扎,身體痙攣著,滿臉是血地趴在地上,藍色的頭發被雨水濕透,貼在蒼白的臉上。他不復囂張的樣子,嘴唇囁嚅著,自喉間發出驚懼萬分的“嗬嗬”聲。
生平第一次,在死亡的威脅下,他開始懊悔自己的囂張跋扈。
肋骨少說被踢斷了三五根,劇烈的疼痛讓他大腦開始暈眩,但該死的大雨卻澆滅了他昏迷過去的奢望。
車上的人呢?為什么…還不來救我?難道,他們都想我死?
“別…殺我。”對生的渴望,讓藍發男克服了鉆心的疼痛,他單手撐地,往后退出幾步,揚起臉,看著宛如雨夜屠夫般的林勉,痛哭流涕地道:“我把錢全…還給你。我是唐家…的嫡系,你不能殺我…”
然而,這種軟綿綿的威脅并沒有讓林勉產生任何顧忌,他因為脫力,腳步有些虛浮地緩緩跟上前,咬緊牙,飛起一腳踢在藍發男的下巴上。
清脆的“咔吧”聲中,藍發男噴出一口帶著碎牙的鮮血,仰面跌倒在地,濺起一片水花。
“嗚嗚嗚…”這一腳徹底擊潰了藍發男的心理防線,他哭泣著,含混不清地哀求道:“求求你,饒了…饒了我。”
看著哀嚎求饒的藍發男,林勉非但沒有感到施暴帶來的快意,心中反而涌出深深的厭惡感。既是厭惡藍發男屈從于暴力的丑態,也是對自己變成一個施暴者感到深惡痛絕。
哪怕是在實施復仇計劃時,也一直是小白擔當主力,而只是袖手旁觀,從不曾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看得見的鮮血。
暴力的歡愉,必將以暴力終結。
林勉自嘲地笑笑,又是一腳踢在藍發男身上。
“夠了!”
商務車上傳來一聲斷喝,隨即跳下兩個精壯的漢子,沖過來,一左一右扯住林勉的胳膊,鎖住他的肩胛骨后,又將雙臂反剪到背后。
這兩個漢子顯然是練家子,粗糙的手掌如鐵鉗一般力道十足,讓林勉稍一動彈,胳膊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不想給腰子放血,就給老子老實一點。你動一下,我就一刀。”
一個留著短須的漢子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林勉腰間,銳利的刀尖不客氣地穿透單薄的布料,切進肉中,滲出一片血跡。
短須漢子握刀的手很穩,腰間傳來的疼痛提醒林勉,只要他敢稍有反抗,這把刀就會毫不猶豫地插進他的腎臟。
“我投降。”
林勉說著,攤開雙手,緩緩抱在頭頂,表示自己不會再自討沒趣。
“算你識相。”另一個漢子松開林勉,沖同伴道:“你看著他,我先把十三少給移到車上去。”
說著,就彎腰去抱藍發男。他剛一碰到藍發男的肋部,后者就發出一聲痛呼,口齒漏風地罵道:“哎呦…你他媽…輕一點。”
那漢子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盡量輕柔地橫抱起藍發男,緩緩移到商務車旁,將其放到第一排座位上,然后又將座位放平。
后排座位上,一個三十多歲,穿著修身西裝,氣質沉穩,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的英俊男人臉色陰沉地看了眼藍發男,罵道:“廢物!”
他起身走到前排,不滿地盯著林勉,沉聲道:“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犯了點錯,你也不至于下手這么狠吧?要不是出手偷襲,你在十三手中活不過三秒。”
林勉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長呼口氣,抑制著內心的悸動,臉上再次掛上燦爛的笑容,指指地上被雨水濕透的現金,調侃道:“這是醫藥費。難道你不覺得越是年輕人,就越要盡快遭受社會的毒打嗎?”
話音未落,他雙腳在地上用力一蹬,后腦勺已重重撞向身后的精壯漢子。
在眼鏡男現身的瞬間,精壯漢子出于對自家老板的敬意,又以為局勢盡在掌握,就垂下了刀尖。
“砰!”
林勉的后腦勺撞在精壯漢子的下巴上,發出一聲悶響。
與此同時,一直半蹲在梧桐樹下,始終沒人關注的小白忽然吠叫一聲,矯健如狼地沖向被撞得向后仰去的精壯漢子,張嘴咬住他握著匕首的手腕。
吃痛之下,精壯漢子手一松,匕首應聲落地。他大吼一聲,揮起左拳重重向小白腦袋砸去。
然而,讓他驚恐萬狀的是,盡管遭到攻擊,小白仍死死咬著他的手腕不放,雙眼中滿是嗜血的兇光,鋒利的牙齒深深沒入肉中,鮮血瀝啦而下,染紅了那一身雪白的毛發。
似乎,不咬斷這只手,它就絕不會松口。
恐懼瞬間攥緊了精壯漢子砰砰亂跳的心臟。沒人會在即將失去一只右手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狗屁的理智。
“林勉,夠了!”
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惱怒地揚起手,指向林勉。
林勉撿起地上的匕首,抬起頭,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槍管。那是把小巧的玩具一樣的塑料槍,在成年人手中尤為可笑。
眼鏡男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冷著臉,果斷地沖林勉的右腿開了一槍。
“砰!”
爆鳴聲中,一發橡膠子彈精準地命中林勉的大腿。
劇痛襲來,很快又演變為麻木。林勉踉蹌一步,一屁股坐倒在雨地中。被橡膠子彈命中的地方突突直跳,又痛又麻,站都站不起來。
“別耽誤時間,讓你的狗把嘴松開,我們得趕緊走了。”
頓了頓,眼鏡男又補充了一句:“要不是家主吩咐不準傷害那條狗,我剛才就能打爆它的眼睛。”
自信篤定的語氣,滿是對自己槍法的絕對信任。
知道不是負隅頑抗的時候,林勉克制著疼痛,扭頭喊道:“小白,松口。”
小白聞聲,立即松開嘴,跑到林勉身前,弓著背,兇狠地盯著眼鏡男,齜牙低吠著。
被小白咬傷的精壯漢子,用左手緊緊攥著血肉翻卷的右腕,疼得直哆嗦,卻緊咬牙關,沒發出一聲呻吟。
眼鏡男將手槍塞回西裝口袋,惱怒地皺眉道:“打掃下,走人。”
說完,起身走到空間更為寬敞的后排。
林勉偷襲時,眼鏡男并未在意,反而想借他的手教訓下一向目中無人,驕橫跋扈的十三,所以才沒讓隨行的保鏢出手。卻沒想到,林勉下手如此狠辣,讓十三吃足了苦頭,在他出聲制止時,已經丟盡了唐家的臉面。
老板發話后,右腕受傷的漢子一言不發地鉆進車內,坐到藍發男旁邊的座位。
另一個漢子則動作麻利地將梧桐樹下的手提箱、電腦包、烤雞腿,以及地上散落的鈔票都收拾干凈后,才返身攙扶著林勉向商務車走去。
走到車門前時,林勉停下腳步,沖身后的小白語氣輕快地道:“小白,上車,我們有住的地方了。”
小白搖搖尾巴,先一步跳上車,在被它咬傷的漢子忌憚的目光下,跳上它身后的座位,濕漉漉的染血毛發立即染臟了柔軟的高檔坐墊。
在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眼光中,林勉上車時,腳下一軟,很不小心地伸手按在藍發男的身上,在后者的痛呼聲中,笑瞇瞇地說道:“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們付了車費了。”
他扯過身后攙扶他的漢子手中提著的濕漉漉的外賣袋,拎起來,隨手倒在藍發男的身上,語氣溫和地道:“請務必保管好你的錢,要是丟了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