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全招了。”小石子說道，“還招了不少。”

“不少？”古揚內心一沉。

“少爺?！毙∈右矝]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結果，少爺要是知道如此對待夫人，他該有多自責。

“說說看，她到底做了些什么?！惫艙P已經有預感，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少爺，夫人的膏藥中被添加了其他粉末?！?/p>

“還有，依顏姑娘不是夫人推下水的?！?/p>

當小石子說招了不少后，古揚已經有所料到了。

“老太太的輪椅，被做了手腳。”

古揚已經坐不下，他憤怒地站起來，沒想到她竟惡毒到對老太太動手。

“還有?！毙∈油ｎD了一會兒道。

“還有？”她這是要做盡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夫人兩次差點出意外，一次是在大婚之夜，折斷了門窗的支架，一次是在夫人沐浴時，險些讓夫人中毒?！?/p>

“什么？”

她竟然如此惡毒。

他想起了他對她的惡語相向，想起他掐著她的脖子興師問罪，想起他對她的嫌惡與無禮，不是這樣的，他不是有意的，他一開始把依顏接回來，是因為生她的氣，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到后來，后來出現了很多誤會。她為什么從來都不辯解，為什么從來都不解釋，為什么要如此地忍受他對她的傷害，為什么。

為什么，他要如此對她。為什么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為什么要把她關在門外。他真該死。

那女人，一開始，就并非真的愛父親，就并非真心實意地嫁給父親，他不應該再把她留在府上。

“少爺，依顏姑娘去了?！?/p>

“什么。”

“就剛剛的事兒?！?/p>

“為什么?！惫艙P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看起來這么的柔弱，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情，卻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揚兒，你在說什么?！?/p>

“小路子全招了，你還要辯解嗎?！?/p>

李依憐一愣。

這一天終于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暖爐，她知道，暖爐已不足以維持她活下去的溫度了。

“為什么連老太太都不愿意放過?！?/p>

“因為只有動了老太太，你才會對她狠下心來?！?/p>

“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p>

“對，我就是蛇蝎心腸。”

李依憐一激動就開始咳嗽，面部充血，呼吸急促，即使如此，古揚也不為所動，他嫌惡地偏開頭，不想看這惡毒的女人一眼。

“你不是不知道，我一開始想嫁的，從來不是你父親，你不是不知道，我借寒疾躲避你父親，導致寒疾越來越重，再無治愈的可能。直到如今我仍是清白之身，我一直為你保留著自己，哪怕我會因此死去，可你呢?！?/p>

“你懦弱，你害怕，你妥協，你娶了她，還對她動了心?！崩钜缿z笑了，她凄慘地笑著，“你為了她著了迷，甚至，你還因為她，帶回來那賤人，那賤人怎么配踏進這座府邸，她不配，如今她身受寒疾死去真是報應，哈哈哈。”李依憐說著大聲笑起來，“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你搶走，我要讓那些妄想把你奪走的人一個個都殺掉。”“只可惜她命大，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不過這一次，她是無論如何也活不成了，哈哈哈”

“啊娘怕是誤會了，揚兒對啊娘，一直以來都只有敬愛?！惫艙P隱忍著不對她動手，想必此話更能讓她生不如死。

“住嘴，我不是你啊娘?！薄拔易钣憛捘憬形野∧铮也挪贿^大你幾歲，怎么就成為你啊娘了，怎么就是你啊娘了?！薄拔沂悄愕囊缿z，不是你的阿娘”

“我想，爹爹留下的那處城北的宅子更適合阿娘養病，從明日起，你就到那里去吧?！?/p>

“不，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這里。”李依憐咯血起來，過于激動的她昏了過去。

古揚看著眼前的李依憐，覺得她是如此的陌生可怖，他記得從前的她是那么的溫婉可人，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了，是從嫁給父親時嗎。

古揚記得，父親每每帶他到李府，依憐都會特別地高興，她經常在父親面前撒嬌，她在父親面前，儼然是一個小女孩，快樂，樂觀，父親也深深地被她吸引著，而她對自己卻是靦腆的，客氣的，該有的禮儀一樣不少。

當父親向他父親提親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還開心了許久，在大婚前的那段日子里，她的病情都好了不少。他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也為父親感到高興，他的阿娘去世多年，父親都尚未再娶，如今娶了依憐，也是一樁幸事。

他記得，那時候他也是極喜歡依憐姐姐的，她溫婉樂觀，他對她敬重有加，因著父親的緣故，他也喜歡與她親近，但他從未對她有過兒女之情，從未動過心。

她在嫁給父親的那晚昏厥過去，從此病情加重，終日困頓在屋子里。

她說，她想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父親。

一切都是錯的。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要嫁的，不是古揚，不是那個比她小，卻成熟穩重，才華橫溢的小公子，那個帶給她歡樂和期盼的小公子。她要嫁的是古辛忠，一個與他父親年紀一般大的男人，一個和她父親毫無分別的男人，當他掀開她的簾子時，李依憐覺得自己的一生就這么完了。命運是如此捉弄于她。

她以為，他是愛她的。

可是他喚她阿娘，這個稱呼最讓她感到痛苦無比，就是這該死的稱呼，讓他和她之間永遠無法逾越。

可是，哪怕就只能這樣看著他，就已經足夠支撐自己活下了。在他迎娶她之前，一切都沒有太糟糕。

直到她見到女人，那個傳說中的林家千金，被寵壞了的聲名狼藉的千金，她以為那樣的女子他是斷然不會愛她的，即使他娶了她。

可是她錯了。

在大婚當晚，他就已經淪陷，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沉迷，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也不曾發覺，以他的警覺性，即使是蚊蟲掠過都可驚覺，可是他看她看得太入迷了，忘掉了一切。

她原本平靜的生活隨著她的到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即使平日里風平浪靜，但是李依憐的心，自此便沒有平靜過。她不能，不能讓他的揚兒就這樣被攝去了心魄，揚兒是她的，揚兒是愛她的。

可是，現在，他要把她趕出府，要她一個人在那城北空落落得宅子里，他為什么如此狠心，她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不為所動，如今還要把她趕出府去。李依憐覺得越來越冷，即使屋內的炭火燒得夠旺，她也感覺不到任何暖意。

她稟退了所有的人，她打開窗戶，打開了房門，身著薄衫，赤著腳，走了出去，她去了院子，去了花園，她走過了古府的每一個角落，她也想在院子里跳舞，她也想像她那樣，不懼寒冷，他也會為她淪陷，為她著迷。

古揚趕到時，她已經倒在了院子里，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微笑著。

古揚抱著她，欲往屋里去。

“你來啦”，她輕輕地壓著他的手，就好像等待一個與她約定好的公子。

“揚兒，你看，下雪了，我許久沒有看到這雪花飄落下來的樣子了，我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打開窗戶，多久沒有觸碰這白雪了，天氣總是這樣冷，我總盼著開春來夏，我能好受些?？擅鲁沁@地方，冬日是如此漫長，冬日是寐城最美的時候，我卻盼望著最美的寐城快點逝去，我也許不配擁有這樣的美麗?！薄暗褚?，我感到高興，因為我再也不用握著暖爐，披著厚重的衣裳，就能夠出來走動了，揚兒，我跳的舞好看嗎?！?/p>

“今夜的你翩若驚鴻?！?/p>

她的手靈巧地舞動著，她想著她仍然在跳舞，她的揚兒就在旁邊看著她，眼里只有她。

直到她的手緩慢地掉落在她的身上。

“憐兒，從一開始便是錯的?！惫艙P匍匐在她的胸口，身子微微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