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門徒先是看到背影以對的莫白臉，然后看到沖自己點頭招呼的寧江楓。

千戶臉黑，但沒有蘇破那種滄桑感，而且皮膚緊致。

黑臉，寧江楓自然看不出張門徒臉上的神情。

但明顯比莫千戶自在。

沖著寧江楓點了點頭，向前移步，和莫白臉坐在一起。

“沒座位可是？”莫白臉不悅。

張門徒倒酒，對莫千戶說道：“晚間你不是說要去案牘庫翻閱卷宗。”

莫白臉反唇相譏，“你不是說要練功？”

老漢張門徒開口：“練功和到明月樓沒沖突呀！”

白臉千戶端詳張門徒半響，說了兩句：“精辟！”

兩名千戶斗嘴，蘇破寧江楓傳音，“咋整！”

寧江楓笑著回了一句：“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總不能沖著千戶大人說一句‘你也來賞曦月呀！’”

蘇破點頭：“有道理。可我真的做不到！”

“多想想花在曦月身上的十兩銀子就做到了。”

蘇破體會了半響，感覺得訣竅了。

西邊的欽天監術士柳白鷺在利用望氣術觀氣。

庭院內烏煙瘴氣，粉色桃花氣，紅色血光氣、綠色晦氣、混沌氣交織。

莫顏良和張門徒頭頂氣息混沌，說明這兩人此時此刻心術不正，在各自誹謗著對方。

蘇破是紫黑氣，這是破財的征兆，寧江楓……身上有桃花氣。

柳白鷺皺眉。

曲樂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青云無定漂浮，竟然是二胡。

在花樓內聽到二胡聲，寧江楓倒是有點驚奇。

千年琵笆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

花樓中的姑娘多半都是琵琶古箏，二胡拉的是人生閱歷，明月樓的花魁曦月以二胡亮相，絕對是有故事的人。

庭院內的氣氛瞬間就被二胡的曲樂聲給點燃了起來。

寧江楓稍微琢磨，明白了道理。

琵琶古箏能怡情，但要說沖抵人心，還真沒有比二胡更適合的樂器，看看來庭院的一幫人，文人墨客，草莽商賈，雅俗共聚，一把二胡輕而易舉便揪住了所有人。

這個曦月完全就是一個拿捏人心人性的高手，難怪能在短短時間內聲名鵲起，也難怪老漢張門徒、柳白鷺都到了云水閣。

自己和蘇破回都城不久，到了明月樓才知道曦月，張門徒、莫顏良等人早到了一個多月，應該是知道曦月，慕名而來。

看來眼下京城花樓中曦月風頭無人能出其右。

“紅能紅得過曦月！”

如此想了一句寧江楓笑了笑，屏氣凝神聆聽。

沒聽出來二胡曲樂名稱，但意境相當高遠，弦聲一聲緊似一聲，忽而又比落花而輕，給人的感覺似拉開一幅水墨，深山幽谷中群鳥歡鳴，生氣盎然，百鳥啁啾，引人神往。

大老粗的蘇破嗑瓜子的頻率都慢了下來，一臉陶醉。

寧江楓稍微的分出一縷余光，欽天監的術士聽得入神，眼睛煥發著神采。

沒回頭看兩位千戶的表情，但猜測也是沉迷其中。

一曲落下，庭院內滿堂喝彩。

鄰桌的富態男子起身，聲音洪亮，“我乃慶陽縣富豪許恒，仰慕曦月姑娘，特來拜會，曦月姑娘此曲美妙，打賞！”

徐恒言落，隨從錢袋中拿出百兩銀票。

蘇破低聲對寧江楓說道：“粗胚，看他特不爽！”

寧江楓笑了笑：“我也是!有這么稱呼自己的不！”

有人打頭，就有人跟隨，一時間紛紛都是解囊的人，先前端茶倒水的丫鬟手持紅錦托盤穿花蝴蝶般來往在桌位之間，轉瞬時刻，托盤內盡是金錠銀錠。

有客人會揩油，眉目含春的丫鬟也不在意。

氣氛就這么被一帶一引的掀到高點。

柳白鷺沖著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早就觀察過庭院內的所有人，最看好的就是柳白鷺和寧江楓、莫顏良三人。

相貌出眾，各有特點。

柳白鷺唇紅齒白，一看就是才子相，莫顏良的美多了一種柔性，很少見，有點讓人垂涎欲滴。

寧江楓則和莫顏良恰恰相反，陽剛明朗爽目。

要是自己挑選，還是寧江楓，健碩的身體摸著就來勁。

可空有一身好皮囊，人卻小氣，沒見打賞。

柳白鷺招手，丫鬟帶著暗香走到欽天監術士身側。

將一張百兩銀票給丫鬟，柳白鷺說道：“曦月姑娘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尋。”

丫鬟附身，香肩半露，粉絲薄紗，一瞬間春光明媚，粉桃吊枝。

“回頭替公子美言幾句！”

柳白鷺就喜歡這種調調，雙手掐決，一個五兩的銀錠進入丫鬟衣袖。

丫鬟先是一驚，瞬間反映了過來。

來明月樓的客人草莽修士都有，丫鬟見過世面，反應過來后面有喜色，水汪汪的一張臉看著柳白鷺，恨不得親一小口。

張門徒和莫顏良看得分明，兩個人難得默契，不約而同說了一句：“衣冠禽獸！”

傳送這一手，兩名千戶真不會，空羨慕！

莫顏良招手。

丫鬟眼睛一亮，扭腰走到千戶身側。

白臉千戶賞銀票一張，說道：“二胡一根琴桿頂天立地，兩根琴弦連接東西，內弦如男人，沉穩渾厚，外弦如女人，高亢明亮，曦月姑娘好造詣。”

精辟評價曦月二胡水準的一句話，丫鬟真沒反應過來，神情古怪的瞄了一眼白臉千戶下身。

張門徒嗆了一口酒。

庭院內頓然哄堂大笑。

喝酒的蘇破繃著臉傳聲給寧江楓，“大人威武，真敢說！”

寧江楓笑，對蘇破說道：“你想多了，大人這是在說二胡！”

“有嘛，我怎么覺得是在說男女那事！”

寧江楓其實也樂，是真的很容易想岔。

“你不試試！”蘇破問。

“試試就試試！”

寧江楓招手，丫鬟移步到寧江楓身側，將五兩銀錠塞給丫鬟，寧江楓說道：“玉纖挑落折冰聲，散入秋空韻轉清。二五指中句塞雁，十三弦上囀春鶯，此詩句送曦月姑娘。”

丫鬟眼睛一亮，自己得了好處，也不介意寧江楓沒有錢財上托盤，寧江楓詩句夸贊曦月的二胡造詣，字字珠玉，句句經典。

身后的張門徒低聲對莫顏良說道：“寧百戶說的比你好！”

白臉千戶瞇了瞇桃花眼，冷哼一聲。

默念記住詩句，丫鬟巧笑著對寧江楓說道：“公子好才學，曦月姑娘肯定會喜歡。”

丫鬟聲音才落下，云水閣中有盈盈入耳的聲音響起：“好一句‘二五指中句塞雁，十三弦上囀春鶯。’”

聲音悅耳，聞其聲就能遐想人。

珠簾被白皙芊芊素手挑起。

一道修長的人影走了出來。

“不知此詩是哪位公子所做！”

“曦月姑娘現身了！”庭院內嘩然。

柳白鷺、張門徒、莫顏良等人眼睛皆是一亮。

蘇破瞥了一眼，手抖，酒灑一桌。

張口說道：“是桃花仙！”

隨后蘇破拍案而起，又來了一句：“錦衣衛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