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前天看到齊云蘇的檔案資料后他是震驚的,一個沒有完整系統讀過書,小學初中的畢業證還是走關系考來的,沒上過大學,也沒被專業師傅系統指點過,這樣的人是怎么學會那么多高精尖機械知識的?
看檔案資料,完全不像這么能耐的人啊。
先不說在沙田村的時候,就說被認回齊家,被任同志安排到夜校的時候,也沒見著人學習突飛猛進,遠超常人,展現出天才跡象來啊。
不過有一說一,這孩子也是實慘,好端端的,平白吃了這么多年的苦,受了這么多年的罪。
沒錯,在崔愛國,甚至很多三觀正常的人來說,賴元寶曾大霞夫婦就是歹人,是拐子,而齊燕冰作為他們的孩子,作為既得利益者,作為知道事情原委還引著齊家人和軍區大院兒子弟排擠欺負云蘇的人,那妥妥的同她爸媽一樣,也不是個好的,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聯想到這孩子下鄉前后的表現,為國所做的奉獻,往日受過的委屈,坎坷的命運,崔愛國看向云蘇的神情越發和善溫柔了,也不再說話,只坐在對桌靜靜看著云蘇,默默等待云蘇的回復。
云蘇接收到對座人發散出來的善意,心里便有了譜兒,很是表現了番憶起往日種種后的心酸委屈憋悶,以及想通后的豁達諒解輕松后,這才對著等候已久的崔愛國露出了一抹釋然的輕笑,把早前打好的腹稿給說了出來。
“其實,嗯,怎么說呢,其實我是一個記事很早的人,小時候賴家大哥小弟大姐去讀書,我聽著他們背書,加上村里掃盲,我自然而然也就識得字了。
不過那時生活在村里,識字不識字作用不大,我還是比較喜歡村里的那臺拖拉機,一得閑,我就會早早起床,偷溜到拖拉機那,借著月光摸索、琢磨,慢慢也就學會很多東西了。
那時候我腦子里有很多想法,但那時候實在是太忙了、也餓得不行,實在沒能為去做什么,而且我也不想做。”
“后來回到家里,上了學,識了字,通過看書,我明白了更多的東西,不過受限于環境原因,我有再多的想法也沒用。
再后來你們也就知道了,我在插隊摸到了拖拉機,后來在鎮機械廠摸到了更多的機械,我腦子里面的設想結合上實踐,于是便有了這么多的東西。”
崔愛國抿抿嘴,“那,那你以前怎么沒有展現出來,以你家里的條件,想要搞發明創造應該不難吧?”
云蘇低下頭,甕里甕氣道:“那時候我就是不想做?!?/p>
說罷,云蘇拿起桌上的水杯啜了幾口熱水,“我說過,我是一個記事很早的人,從小到大,賴家人是怎么對我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從小遭受過的饑餓、打罵、貶低、嘲笑、不公、偏心那些的,我也統統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記憶,對我的傷害,我可能永遠也無法忘懷。”
“回到齊家后也是,那時候我是多么憧憬啊,可結果……”
“可結果也還是那么不盡如人意。我那時很灰心,也不想過多的接觸別人,只想安安靜靜的呆在屋子里,安安靜靜的做我的事兒,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想著我的事兒?!?/p>
“其實我也知道只要我顯露出我會的東西,爸媽肯定能給我尋來,我也能借此取得他們的重視。
可我不想這么做,我是他們的女兒,難道我沒做出什么貢獻就不值得被喜歡了嗎?”
“所以,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死心的機會。”
“后來……”說到這兒,云蘇嘆了口氣,閉了嘴,留給崔愛國無限的遐象。
很顯然,崔愛國的想象能力還是有的,意會到了云蘇暗示的意思,斟酌了許久,問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云蘇低著頭,看著手里的搪瓷杯子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悠悠道:“就這樣吧,就像現在這樣吧,算是分家單過,我逢年過節問候他們。”
崔愛國的眉頭越蹙越緊,最后又重重嘆了口氣,安慰云蘇一番后也沒再多說什么。
終于搞定學識問題,云蘇心里一塊兒大石也算是放了下來,做起事兒來,越發的從容起來,像是解脫釋然了般。
沒過兩日,本就進行到收尾階段的數控機床修理工作在歷時一個月后完滿完成,停機近四個月的數控機床在眾研究員們和廠領導們、車間工人緊張期待下終于有了動靜,順利的運行了起來。
瞧著廠領導們歡欣鼓舞、欣喜若狂的模樣,云蘇想了想,還是給他們潑了桶冷水,叫他們冷靜一下,免得期待值太高,日后失望過甚。
“廠長,崔廠長,雖然機床已經修理好了,也能運行了,但這只是暫時的,這兩臺數控機床到底還是老舊了些,就算護理的再愛惜,它頂多也就只能堅持一兩年。”
云蘇話里的意思廠領導們明白,只是他們聽罷卻并沒有過多的失望之色,些微失落一會兒后反而哈哈一笑起來,笑得云蘇不禁有些懵逼。
崔愛國笑了好一會兒后這才樂呵道:“一兩年可以了,按這速度,想必回本還是可以的。”
“再說了,你不是說數控機床的核心技術你已經有想法了嗎?叔相信你,用不了多久,你鐵定能讓廠里用上我們自主研發的數控機床,到那時,誰還看得上這兩臺破爛?沒得占空間,礙事兒哈哈哈哈……”
崔愛國等廠領導和研究員仰頭大笑,可見,他們心里是歡樂的,對云蘇也是信心十足。
這一月來,云蘇本事兒有多硬,他們這群人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
數控機床修理好后,原來由云蘇主持的專項專組也沒解散,反而擴充了近六十人,成立為數控機床的自主研發團隊,隊長仍由云蘇接任。
是的,云蘇就這樣成了京都第一機械廠的高級研究員。
來京都前,云蘇原以為會在S省S市的市機械廠一直待到改革后,又或許到任務結束來著,卻沒想到在市機械廠地兒都沒呆熟,就在偶然下回到了京都,定居在了京都。
早在數控機床修理項目進行到收尾階段,崔愛國找上云蘇了解情況前,崔愛國和李廠長便邀請云蘇留在京都機械廠工作了,為此沒少和薛工打機鋒。
后來,崔愛國把名為研發數控機床的胡蘿卜往守門人身前一釣,薛工也被稀里糊涂的挖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