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赟多少次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明白，你們的祖宗只是在歷史大朝中活下來的幸運兒，自身的本事平平無奇。
可是子孫后代就是不信，不停的給祖宗的故事添磚加瓦，妄圖神話自家的門風。
王家這個大的孩子算有出息的這位王亙，聽王赟講他家祖宗一輩子就義氣了這么一回，有個平日總找他吹牛逼的人，說咱們活不下去了咱們造反吧，他爺爺喝多了然后滿口答應了。
于是迎來了捕快的追捕，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誠宣侯，然后讓子孫吃了三輩子蔭德了；
可王亙也不過是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根本就無法體會。在他心中，王家祖宗那就是大智慧的代表。以一己之力成就了王家。
而小的那個自己的親兒子王杲就更過分，以他外曾祖父那個老流氓為榜樣，現在已經開始爭當兩京十三省綠林總瓢把子了。
說要完成周家沒有完成的事業，以后走鏢的不能再喊“黑五”了，要喊“周全”。發誓要把鏢行的祖師爺張黑五變成他外曾祖周全。
可他那個外曾祖父別人不知道，他王赟還不知道嗎？
當時街上捕快在追人，周全連什么情況都不清楚就跟著跑，自以為自己胡同里調戲人家小媳婦的事發了，然后撈了個開國的功臣。
這就是王家和周家！大潮下的幸運兒罷了。
可這些不是用來教育王亙的；教育王亙的應該是，當初的賈家是怎么在危機中發現機遇的，又怎么在機遇中度過危機的。
自己家族黑歷史沒必要傳承，因為有足夠的別人家的興衰史可以教導兒孫。
王赟無奈的搖了搖頭，沖著假模假式的王亙道。
“當時，別見太祖高皇帝大勢已成，可是靠的全是太祖他老人家的個人魅力才把這群桀驁不馴的家伙們弄到了一起！”
桀驁不馴算是美化當時那些人了，說白了就是幫泥腿子突然爆發了起來，變得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了。王赟也是想讓王亙明白，有本事不代表有脾氣，有脾氣也不一定有本事。
說這個的王赟也沒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可是每當談起的時候，他總是神色向往，仿佛重回了那個時光。
“所以那個時候山頭林立，各位大將手握兵權都怕出那說書先生說的，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天。一個個的只想拿好處，不想動身骨。他們早就忘了，當初是為什么起事的了！”
說這個的王赟似乎把自己代入到了皇帝的角色中，就連王家在他嘴中都是那不顧大局的存在。甚至嘲諷那個時代的人，文化水平和見識也就個說書先生的水平。
看來這是個太祖高皇帝的崇拜者啊。
“也就是那個時候，太祖高皇帝突然下了這命令，命這賈家兄弟下江南！”
畫風一轉，王赟掩蓋了很多事情，只是留下了蛛絲馬跡讓王亙去猜，而通過一點線索就能想到當初的情景，才是一個當家人必備的素質。
而王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這就是君臣相疑的先兆啊，太祖這是要引蛇出洞，提前動手了。
王赟看著王亙這樣，不知道孩子想到了什么，可也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
“當時大家也如你般很詫異皇帝的想法；可如今看來，當初太祖的心思真的是太巧妙了啊。”
說完，王赟又開始裝裱自己剛寫的“德”字，一邊不停手中的活，一邊教育孩子。
“那賈家兄弟在本朝眾人當眾算不得墊底的，可也并不是那么冒尖的；二人除了出身鄉紳家族會打仗外，就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雞肋；”
這更讓王亙聽不到了
“得之無味，失之可惜！雞肋也成優勢了。”
誰知道，王赟猛地點頭道。
“算，因為不可惜，所謂無所謂。如此，一些風險大便宜也大的事情才能落在他頭上！他們就是最好的出頭鳥。”
聽王赟這么說，王亙也算聽明白大父的意思了；
那就是樹典型。
派賈家兄弟倆去，資格上跳不出毛病；辦得好的，賞的不用太過，因為自然會有瞧不上這兄弟的人出門阻止，分潤功勞。
而辦的不好，殺了又不會又太大的波瀾。
看來這下江南一事看上去是大便宜，實則確是塊磨刀石啊。一個個豺狼虎豹都盯著這塊肉，誰先下嘴誰倒霉啊。
王赟看王亙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繼續道。
“但當時高皇帝也沒想到，賈家兄弟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實則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得兒你猜這兄弟二人干了什么。”
在這王赟賣了個關子，急的王亙追問。
“干了什么？”
因為，王亙還真想不到，如此情況下去江南是怎么辦的既不讓人嫉妒，又犯不到大錯的。他還真想學學了。
王赟也不為難孩子，笑道。
“哈哈，那就是自斷手臂。”
王亙聽聞，眼睛一亮，問道。
“如何自斷的手臂。”
這話一出，王赟也知道了孩子這是懂的學習怎么取舍了，于是道。
“那賈家兄弟，竟然一路下江南，一路散兵權，把手下的底層的軍頭，都丟在了江南各地，當那不入流的小官。”
也就是說，每到一地，賈家兄弟二人就散出一部分兵去，充當當地的地方官吏。
“如此這仗打完了，賈家兄弟兵權也散盡了，只帶了貼身的大將們回京述職，成為毫無威脅的存在，還為太祖收攬兵權做了典范。”
王赟說的輕松，王亙聽得卻冷汗之流。那個混亂的年代，沒兵的大將不得任人宰割啊。嘴中不由的呢喃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賈家賭贏了。可風險太大了啊！”
王赟卻不覺得，玩著自己的字畫道。
“呵呵，當時，整個新朝只當賈家兄弟這個山頭服軟了，向太祖高皇帝表忠心。就連高皇帝自己都沒想到。第一出頭的人，更顯最大，收益也最大；可是我的兒啊，我還是教導你，別做第一個，要做第二個。”
王亙還在思考賈家散兵權的問題，突然聽大父這么說，詫異道。
“為何？”
王赟笑道。
“因為，第二個，風險不大，收益同樣不低，且我王家就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