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小道里，溫昭年微沉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要是實在猶豫的話，先前的答案——”

“可以不作數(shù)。”

短短的兩句話，溫昭年便已經(jīng)將選擇權(quán)交到了她的手上。

半抬的手停在了空中，半響，她才訕訕收了回去。

栗棠言抬了抬頭，視線對上的瞬間她看到了溫昭年面上的坦然。

漆黑的眸里將她的倒影納進其中。

眼底平靜，似乎就沒怎么生起波瀾。

但就是當這么雙眼睛看過來的視線落在身上，總會讓人有種被看透了的感覺。

恍惚間，她甚至一度懷疑溫昭年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自己埋于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廣場那會，栗棠言是什么時候點的頭，她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應下的瞬間，除了驚詫過后的歡喜，隨之蔓延開的還有絲絲說不清的顧慮。

她喜歡溫昭年是真的，但得到確切回應后本能的退縮也不是假的。

她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經(jīng)營好一段感情。

栗棠言垂了垂眸，睫毛在眼下拓了層薄薄的陰翳。

垂落的指尖不知何時捏在了被拉到最下面的拉鏈扣上，沒一會指腹便被壓上了淺淺的印子。

——粥粥回來啦，流云長街那邊好玩嗎？

熟悉的聲音順著開門聲緩緩傳來。

栗棠言回頭，便看到了手里還提著袋垃圾準備拿去丟了的領(lǐng)居阿姨。

她點了點頭。

下一秒就見領(lǐng)居阿姨的視線落在了旁邊的溫昭年身上。

染著笑的聲音里還帶著點八卦：“男朋友？”

栗棠言回頭的時候，溫昭年的視線也看了過來。

只見他小幅度的歪了歪頭，眉頭一挑，狹長的丹鳳眼眼尾狹出了道極窄的皺褶帶著點安撫的意思。

溫昭年沒有開口，就如他自己剛剛說的那樣將主控權(quán)放到了栗棠言的手中。

短暫的對視，空氣中像是彌漫著寂靜的因子。

手里的六角燈籠被吹得晃了幾下，凌霄花攀著墻面散著淡淡清香。

栗棠言走到了溫昭年身邊，默了兩秒。

探手觸到他的時，掌心感受到的竟是相似的涼。

心下一愣，再開口時，話里已經(jīng)多了絲確定：“嗯，男朋友。”

話音落地，虛虛搭著的手心便被人倏地收緊。

也就是這么一瞬間的變化，栗棠言這才確定了剛剛心底一閃而過的懷疑。

他果然也不像表面看得那么冷靜。

思及此，就感覺虎口的位置被指腹的微涼輕輕擦過。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輕緩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放松便在頭頂響了起來：“嗯，女朋友。”

前路未知，但有光的時候，誰又不想去追？

*

溫昭年回到車里的時候，放到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上面顯示了備注也沒猶豫，啟動車子的同時也將藍牙耳機帶上。

【中秋快樂啊，兒子。今天過得怎樣？】

電話里，溫媽媽染著笑的聲音帶著柔和。

【不錯。】

說話間，黑色的車子已經(jīng)駛進了車道，籠在夜色的面龐隨著窗外光線折射進來漸漸清晰。

五官棱角分明，唇角勾著道淺淺的弧度。

聽到這里，電話那頭的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今年一個人在那邊會不會太無聊了。】

【都怪你爸，哪有去旅游買票只買兩張的，真是越老越不正經(jīng)。】

說到最后，溫昭年已經(jīng)聽到了那頭傳來了聲壓低的假咳聲。

明顯的暗示落進耳朵里，溫昭年眉梢放緩的同時也識趣地沒去接他媽這茬。

而那頭，溫媽媽的話還在繼續(xù)。

【對了兒子，明年一到你也26，該找女朋友了。】

【不過你要是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就帶回來見見，沒有的話媽媽這邊倒是有個能介紹的，你肯定喜歡...】

不遠處，歌聲順著商鋪里的音響傳了過來。

嗓音純凈，悠遠而動聽。

轉(zhuǎn)彎的時候，食指輕抬很快又落了回去。

指腹劃過方向感，微涼的觸感讓他的腦海中再次倒帶出不久前的記憶。

道別時栗棠言逃也似的背影，以及握著的那只手被抽出前的觸感似乎都還殘留在指尖。

思及此，漆黑的眸里又染上了點柔和。

舌尖掃過上顎，說話間，喉間拉出道性感的弧度。

【已經(jīng)找到了。】

【？】

【只不過是屬鴕鳥的，現(xiàn)在見面容易跑。】

【？？】

【我再養(yǎng)養(yǎng)。】

【？？？】

【你們也會喜歡的。】

溫昭年的話說完，電話那頭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沉默了好一會。

良久，在車子再次拐進另一條道的時候，電話那頭才重新有了動靜。

只不過這回開口的是剛剛一直沒插嘴的溫爸爸。

【你媽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沒問你什么時候轉(zhuǎn)行去搞養(yǎng)殖了。】

【...】

另一邊，當栗棠言回到家的時候，手機始終沒停過的震動暴露了現(xiàn)在正閑得無聊的姚卿二人的好奇。

栗棠言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笑罵了聲后指尖快速敲了幾下屏幕。

很快，短卻飽含信息量的一句話被發(fā)了出去。

栗子喝粥：【在一起了。】

三秒過后...

請叫姚卿小仙女：【臥槽！】

徐渺渺：【已閱。】

栗棠言沒再回復，將手機放到一旁便回房間找衣服準備洗漱。

等到她收拾完一切再躺上床時，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就像電影重放般一點一點浮現(xiàn)在腦海當中。

等到回憶接近尾聲，溫昭年最后的那句話卻變得字字清晰。

嗯，女朋友。

啪——

一側(cè)枕頭被她抱進懷里，栗棠言蜷著被子跟條蟲似地在床上滾了幾圈。

再停下時，臉頰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微微的紅。

到底是沒經(jīng)受住誘惑！

邊想著，渙散的視線逐漸聚焦了起來。

她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直到一旁的手機又響了一下。

栗棠言拿過來一看，是那熟悉的頭像。

我孩子他爸：【晚安。】

！

視線之內(nèi)，備注還是那個熟悉的備注，就是現(xiàn)在身份變了，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好似兩人感情的發(fā)展在超脫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圍后，以往總是刻意忽視的不知所措此刻開始反咬叫囂。

終于，手機還是被她熄了放到一旁。

大被蒙過頭，掩住了底下悶聲的低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