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那些臘味可以保持得更久，也預示著往后多的是時刻能吃肉的日子。

還沒有到冬至，崔順兒提前置辦一場家宴，小小的慶祝熏制房的完工。

餐桌上，有肉有菜，琳瑯豐盛，大人和小孩都吃的歡樂，一家人難得其樂融融地交談著。

崔順兒甚是愉悅，喜笑顏開地對裴正說：“這熏制房能建成，正兒功不可沒，要不是你找到了一位技藝精湛的木匠，也不會為我們家省下一筆錢，并且最重要的是做工太好，完全超過了我原先的期許！”

馬秋分得意出聲：“娘，我家這位一直都能干，娘這次可是夸對了！”

裴正害羞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頭，猶豫開口：“娘，真要提功勞，也多虧了那位給我介紹木匠的貴人。”

崔順兒笑呵呵問：“那天我就想問你了，是哪位貴人？改日你可得去好好謝謝。”

裴正原先想隱瞞來著，可本性醇厚的他做不到一個人攬功勞，這才松口說出真相：“其實那位貴人的身份，正是國子監學正大人，他之前也幾次幫過我們一家……”

說到最后，裴正的聲音越發小，只因為他注意到崔順兒的臉色陡然變冷。

他摸了摸嘴，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崔順兒是真不想和裴顯有半點兒藕斷絲連，偏偏那個男人還喜歡往他們一家貼。

熏肉房已經完工，她不能因為裴顯是中間人，來責怪老大，于是她趕緊找了個話題，匆匆地蓋過裴顯的出現。

裴正識趣地沒有再提。

一家人吃完飯，夜色已深。

崔順兒擦洗好身子，一個人先回了臥室。

她躺在冰冷的床上，扯開棉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可哪怕被窩里再溫暖，只要一想到和裴顯的往事，便寒心至極。

二十多年前，朝廷動蕩，又逢干旱，說是開倉放糧，可鬧饑荒的貧苦百姓到處都是，再多的糧食傳下來，也沒分多少。

崔家本就家境貧寒，有老有小，一張張嘴都等著吃飯。

崔順兒是大女兒，懂事貼心，寧可自己餓兩天啃樹皮，也要把那份口糧給親人。

后來，媒婆說親，那下河村的老裴家有一獨子，愿以一擔大米為聘禮，只為自家兒子娶得一媳婦。

在那般困難時局，一擔米顯然令崔家喜不自勝，又細細一問裴家獨子情況，被告知是一傻子。

崔家父母大眼瞪小眼，琢磨了一下后，同意了婚事。

崔順兒孝順啊，疼愛父母和妹妹崔煙兒，含淚挺身而出，愿意下嫁給裴家傻大兒。

而當時的她是有心上人的，便是顧靖，兩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早私定終身。

即便嫁到了裴家，崔順兒無數次半夜落淚，懷念著和顧靖的情分，但不到兩月，她就聽說了顧靖即將迎娶自個妹妹崔煙兒一事。

她表面上笑著祝福，心中苦澀難耐。

顧靖的祖父是地主，顧家略有財產，崔煙兒嫁過去后衣食無憂，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可憐她總想著幫襯，從未想過親妹妹的嫁妝從哪里來。

她一手操持著家中大小事，無微不至的照顧傻子丈夫，親力親為地把兒女都拉扯大，還賺錢養家供丈夫讀書，同時補貼娘家。

那時候，丈夫雖然因為小時候高熱，把腦袋燒糊涂了，可耐不住容貌英俊，嗓音清潤，要不然她也不會樂意和他行房事，生下幾對兒女。

約摸是十年前，丈夫上山挖野菜，被野獸盯上，逃命時摔下了山崖昏迷了，是她及時趕到發現，將受傷的他一步步背會家中。

因此，他昏睡了半月有余。

崔順兒日日以淚洗面，求菩薩保佑。

丈夫總算醒了，值得慶祝的是身體沒事，還摔聰明了，這才開始了讀書科考之路，后來進京趕考后，便再也沒有回來了。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前世的崔順兒也慢慢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其實那時候的她對傻子丈夫并不好，頂多把他當成搭伙過日子的，每天也就給他做飯洗衣服，倒是他十分依賴她。

隨著時間流逝，夫妻生活自然而然地習慣了。

回憶戛然而止。

崔順兒伸手摸了摸空空的枕邊，苦澀一笑，低聲呢喃：“分明你走了幾千個日夜，我也習慣了一個人睡，為什么你還要出現擾亂我的心神……”

一夜飛逝，崔順兒心事重重，幾乎沒怎么合眼。

天一亮，崔順兒索性掀開被子，頂著烏黑的眼圈起床，橫豎也睡不著，倒不如把今天的活兒提前干了。

已是隆冬，天寒地凍，幾個孫兒貪睡，日上三竿才起。

崔順兒做完早飯，想到昨晚擱置熏制房的臘味還沒有熏，她過去看了看，尋思著如何來獲取熏肉的材料。

前些日子，她和香料店的老板閑聊，聽說柏樹的樹枝是熏臘肉的首選。

縱使村子路邊上種植了一些柏樹，可如此寒冷的天氣，那些能用的樹枝必然被村民們早早撿了去。

思來想去，崔順兒下定主意，決定悄悄地去后山砍一些來。

雖然之前被禁止上山狩獵，但砍點樹木總成吧。

早飯是簡單的稀飯咸菜粥，一碗熱乎乎的粥下肚，一大家人的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崔順兒拿起伐木工具就要出門，被喂完雞鴨的裴正看到，連忙問：“娘，你這是去哪里？”

崔順兒簡短地說明情況。

裴正皺了皺眉，擔憂開口：“娘，我跟你一塊去吧，入冬的山上不太安全，而且人多了，能帶更多的木材回來。”

崔順兒點點頭答應下來。

恰好裴小麥兩兄弟也填飽肚子了，主動要求和他們一起上山。

人多力量大，崔順兒和裴正負責砍伐，裴小麥和裴小韭則是負責撿地上散落的小枝丫。

不一會兒，柏樹枝堆放得滿滿當當。

裴正身材魁梧，說是五大三粗，可長的都是壯實有力的腱子肉，一人就抗起百斤重的木柴。

裴小麥兄弟倆也賣力地抱著一些枝丫，崔順兒則是走在最后面，自然是不放心兩個跟過來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