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昏黃的夕陽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斜的殘影。
何念平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之后，準備歇業關門，轉身之際又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踏踏聲。
回頭一瞧，不是煙雨又是何人。
只不過今日她的穿著實在樸素，一頭金簪銀篦盡數不見蹤影，臉上不施粉黛，也沒有穿著往日的低胸襦裙，而是及頸素色長袍，不像個女子，若是將頭發綰起來，像個年輕先生。
“老鴇說話這么算數，真就舍得把你這顆搖錢樹放走”
“經營生意的，總要講些信用”
煙雨進店，眼睛狀似無意在不大的店鋪內打量一圈，發覺只有何念平一人獨處，心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
何念平回到柜臺里面，猛地灌上幾口涼茶，一解白日勞累。
“你來的正好，我馬上有急事要忙活一段時間，店里不能缺人照看”
煙雨將包袱隨手放在一旁，坐到何念平對面，說道：“可公子這些黃符不是需要你親自施法嗎？”
“無需，這些黃符只是需要一點真氣或者法力啟靈便可。我已經尋到兩個幫手，給他們測試過了，魯大哥沒有化氣的天賦，魯大嫂倒是有一點。只不過她為人樸素，我擔心在這照應不得，所以需你配合”
何念平在籌備門店的時候已經將所有事情考慮清楚，所以一開始修習養顏符和止顏符的時候刻意減少啟靈所需的靈力。他也測試過魯氏夫婦的天賦，魯大能是妥妥的武夫天才，魯大嫂倒是出人意料的有化氣天賦。
所以他給魯大能傳授了玄武水坎橫練上半部，給魯大嫂傳授養氣術，希望他們二人能好好修煉延續道觀香火。
煙雨聞言怔怔，思緒良久之后開口說道：“公子，我能試試嗎？就是那個化氣什么的？”
“好，可以”
何念平隨口背誦出養氣術的口訣，一連三遍，讓煙雨好生記住并體悟。
待她納靈化氣之時，何念平便開始煉制兩種黃符，畢竟她們兩人修煉時間太短，想要畫符還有段距離。
何念平這幾日有事沒事便畫點，算是增添庫存了。
大約三刻鐘左右，但見端坐的煙雨身形一抖，平靜的臉上兀的涌出愉悅之情，像是淤塞的經脈被驟然打通，同時這方天地靈氣緩緩向她涌去。
“嚯，這就成了”
低頭畫符的何念平感受到這方天地靈氣的異常，抬頭看去。因為最近畫符消耗法力迅速，他對靈法術的修行也日漸圓滿，所以對靈力感應更勝從前。
從此等靈力運轉速度不難推測出，煙雨的天賦要遠遠勝于魯大嫂，雖然比自己這個靠天賦努力的差很多，但也夠用了。
煙雨緩緩睜開眸子，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感受著身體的異樣，雀躍的問道：“公子，我這是成了嗎？”
“恭喜，恭喜，你天賦不錯”
煙雨也沒想到能有這么一天，從青樓的妓子贖回賣身契重歸自由身人生已經無憾，但從普通人變成會法術神通的方士，是萬萬不敢想的。
如此，心中壓抑的情感兀地涌上咽喉，招人的美目漸漸泛紅，啞著嗓子說道：“煙雨多謝公子”
何念平笑瞇瞇的說道：“無礙，既然你有這方面的天賦，那可要好好修煉不要埋沒”
“我會努力地”
“那你加油，若是在我離開平安縣之前能突破至第二境，我這還有更好的功法等著你，至于法術神通第一境就不要學了，到第二境再說”
畢竟正兒八經的方士傳承中，符合第一境學習的法術都要旁人看護，何念平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時間。
孰料煙雨沒考慮到更好的功法和誘人的神通法術，反而敏銳的注意到開口的條件。
“公子要離開平安縣嗎？什么時候離開？日后要去哪？可還會回來？”
何念平被這一連串問題問的哭笑不得，只是簡單回道：“每個人都有此生追求，不巧，我所圖甚大，所以這些問題都不好說”
“哦”
煙雨化氣成功的神情驟然落寞下去，但下一刻又強顏歡笑道：“公子放心走吧，若公子日后回來，定會看到長生觀香火悠長，道觀修繕的定會比普德寺還要精致，半點顏也會成為最受歡迎的門店，說不定還能傳到皇都”
何念平微笑點頭稱好，
“也不必將精力都放在這門店上，若是日后有中意的男子想要成親，成親便是，嫁妝從半點顏賬上走，一定讓咱的女先生嫁的風風光光”
何念平不是給煙雨畫大餅，雖然他比較愛財，但都是為了長生觀著想。時至今日，錢財已經不成問題，所以他自然要將下屬的心牢牢綁在門店上，對彼此都好。
煙雨聽完他真誠地回答，突然頷首掩去神情，幾息之后，紅著眼睛笑道：“當然，煙雨到時候可不會客氣”
“無需客氣”
至此，拖拽何念平腳步的長生觀終于是安定下來，姑娘家因人群中無意一眼而產生的情愫在今日也終究落幕，至于其中酸甜，冷暖自知。
只不過，煙雨素凈的面龐上兀地綻開燦爛的笑容。
“公子，昨夜你身邊的紅裙女子特別酷，而且很帥”
何念平淡定的神情驟然崩裂，想起溫如意昨夜上樓前的莫名得意，以及微醺后露出本性，他試探的問道：“你們昨夜在屋中都干了什么？”
因為溫如意離開之后，他一人在樓下獨飲，喝得伶仃大醉也不知再見時過了多長時間，只是根據昏暗的大堂和空蕩的座椅推斷，時間不短。
煙雨俏臉驟然爬上粉紅，語焉不詳的說了句：“說些女子間的體己話”
何念平一瞧橘勢大好，不由得捉急說道：“煙雨，百合無限好，只是生不了，你倆要慎重”
沒想到這一番走心的勸誡，換來的只是無情的白眼。
二人閑談之際，半點顏的門店被人敲響，何念平和煙雨實在是想不到如此晚了還有誰到訪。
思考一番，何念平神情有些激動，聯想起腦中翩翩紅裙，會是她嗎？
欣喜的上前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不是溫如意絕美嬌顏，也不是那張漆黑的恐怖面具，而是林員外瘦削的面孔。何念平第一次覺得林員外長得丑，非常不順眼。
“嘿，何道長，昨夜你出損招令清水失了花魁之位，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怎的見我還不高興起來”
林員外也是懵，被何念平領進門店一瞧，面前還坐著一位身著樸素的女子，只是待看清女子模樣之后，他訝然說道：“煙花魁”
煙雨行禮回道：“這里沒有煙花魁，只有煙雨”
林員外目光耐人尋味的在兩人之間晃悠，但沒看出什么端倪，只瞧出堂堂正正。
“這是半點顏的賬房先生也是代理掌柜，等我不在了這里全憑她打理，林員外可要幫我照顧些”
林員外也是識趣的主，知道很多事情不能細問，那樣反而壞感情，不關自己的事，少管。
“誒，好，真是女中豪杰，哈哈”
他笑著打個哈哈將這事掀過去，附在何念平耳旁說道：“選拔開始了”
豈料他說話聲音太小，何念平聽不真切，全聽著一股子氣音，著實癢癢。
見此，煙雨背起行囊，告辭二人后便上二樓去了，那里將是她暫居之所。
“行了，沒外人了，說罷”
“暗衛首領到了，正召集人選開始面稽呢”
“什么地點？”
“來福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