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念平和溫如意的齊齊注視之下，惡蛟傷痕斑斑的身軀一點點崩碎，化作破碎的光影被長風涌上天際。
偌大的身軀在呼吸間便沒了蹤跡，在漫天光影碎片飛舞中，落下個圓滾滾的事物，通體漆黑，上面烙著金色的裂紋，像是個被烤焦的石頭。
何念平將剩余的木靈符分成兩分一塊貼上，暫時恢復了不少氣力。于是走過去將黑石撿起，端在懷中打量著。
“這是什么？”
“不知道，看著像是一顆烤焦的龍蛋”
黑石體積不小，約莫有成人腦袋大小，入手溫潤，時不時還能感受到一陣一陣的心跳聲。
何念平此刻有很多話想要問，所以將黑石置于一旁，牽過溫如意的手，面對面站著，頗為凝重的說道：“你知道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嗎？”
溫如意眨了眨眼睛，里面盡是茫然無措。
“我按照你的指使，在見到幼龍之后，將第三枚錦囊打開，而后看到了一個線索”
溫如意也很奇怪為什么喚醒的龍神如此兇惡，
“錦囊記載的都是任務完成的關鍵，最后的線索應當是教你如何擒拿幼龍”
何念平斬釘截鐵的否認道，
“恰恰相反，什么都沒有說明，只是讓我把你佩戴的玉佩喂給幼龍吃下”
溫如意似是聯想到什么，略微紅潤的面色頓時添上幾分蒼白。
“那頭惡蛟就是因為吃了玉佩所以才會變得這么狂暴？”
“對，吃下玉佩之后，體型瞬間膨脹，而后見人就殺，完全不像是瑞獸該有的模樣，反倒像一個絕世妖魔”
“所以你懷疑是國師給的錦囊有問題？”
何念平也不好斷言，因為國師對于溫如意來說意義非凡，算是救命恩人和培養之恩，所以只是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次任務還有什么內幕可能是你不知道的，所以我希望你對國師提起幾分防范之心”
溫如意點點頭，轉頭看向懷中的黑石。說道：“那這次任務該怎么交代？”
兩人廢了好大功夫才在重重山脈中找到村寨，而后又在幾個村寨之間游離許久，才得到龍神的線索。誰料出世的龍神卻不是瑞獸，是天地都要消滅的妖魔，而且惡蛟還被何念平出手消滅了，任務完成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何念平無奈的聳肩，“要么你把這枚黑石帶回去復命？”
溫如意斟酌許久，搖搖頭。
“不妥，先不說國師到底安得什么心思，這枚黑石什么成分都不知道。而且我隱隱有種感覺，這次任務好像是個噱頭，其實還有什么深層的秘密”
“就好比惡蛟發作一樣，若真是國師動的手腳，那他的心思可就不在國民之上，必有什么大的圖謀。所以我空手回去，將事情半真半假的透露出去，看看國師的反應，黑石你先拿著吧”
何念平也不在意，將黑石收進了他的玉佩當中。
“那現在應該干嘛？去村寨瞧瞧，還是回平安縣？”
“回平安縣吧。估計山民也是被利用了，傾盡所有喚出的龍神卻是個惡蛟”
“好”
二人經過此番傷勢頗重，尤其是何念平，渾身法力十不存一，就連最后劈死惡蛟的雷劍，也是借助這茫茫天地之勢，順勢而為，若是真遇到什么妖魔，沒甚反抗之力。
兩人剛一出洞，抬頭看向天空，便見層層云翳消散，波瀾壯闊的云湖也成了黃粱一夢。他們心知肚明，這是惡蛟死去，天地消去怒火，撤去神威。同時庇護龍神，山民設下的法陣也消散，所以一切恢復正常。
“這次經歷，可真是說得上跌宕起伏”
何念平瞧著山腳下尚且完好的紅轎子，頗為感慨的喟嘆。
溫如意也是百感交集，畢竟這回都是靠何念平一人支撐著，她這個名頭上的首領還不如半路加進來的家伙。
“誒，我發現你怎么每次都不會被迷惑。惡靈那回是這樣，老嫗放出的迷魂香也不會讓你陷入混沌”
何念平架起雙臂，神秘的笑了笑。
“想學嗎，叫聲好聽的就教你”
“什么好聽的？”
溫如意問出這聲便后悔了，見這人眼神不住的往一旁的紅轎子上偷瞄，還擺出一幅隨意的樣子。
稍加猜測，便知這人肚子里裝著什么壞水，于是撇撇嘴，不言語。
“真不想學？只要叫聲好聽的就可以”
溫如意只當聽不見，轉而提出新的交換條件。
“我把九字真言全部教給你，你把那個教給我怎么樣？”
何念平本就只想逗逗她，也沒想賺什么便宜，就算她咬死不叫，也會教給她。畢竟若是二人分開之后，再遇到這樣的場景，她會有應對的手段。
“也行，等回到平安縣后我再教給你”
“說好了”
兩人一改平日的焦急，到有點山間漫步的姿態。
“對了，何念平，你要跟著暗衛回京城嗎？”
“如果有的選的話，我其實并不想現在就去盛京”
何念平認真的神色，瞧的溫如意也嚴肅起來，一改之前的散漫態度。
“可是你之前跟我說過，要跟我一直做搭檔的，怎么……”
說著說著，溫如意像是被他背叛一樣，美目中泛起幾絲水光。
何念平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只得先好聲好氣的哄著。
“我肩上的擔子很重，如果貿然跟著你進入盛京人物的視線中，有可能是害了你我，真的”
溫如意也就一瞬間的失態，想到第一夜飲酒對月時，他所表現的困惑和不甘，也就默然。
“好，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其實也說不定，畢竟變數那么多不是？”
對于現在就去盛京，何念平是抗拒的，畢竟師父想當初是六境的功夫水準，他也就三境，到了那波云詭譎的盛京，還不被人隨便拿捏。
而且他還想在前往盛京之前，完成一些人托付的愿望，比如趙信托付的百壽宮。還想去正一道的龍虎山問問，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處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要不，你也別回去了吧，跟我游蕩江湖，懲奸除惡”
溫如意美目中霎時出現絲絲向往，但很快被遮掩下去。
“不，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這一瞬間，兩人感覺彼此之間出現了一道厚厚的壁壘，說不清道不明，到卻切切實實的阻隔在二人之間，讓兩條相交的直線重新回到平行。
這道墻壁是什么呢？
何念平清楚，溫如意也知道。
但對于他們來說，有些東西比懵懂的情感更值得彼此拼命以待，好比滅門血仇，好比替師還愿，好比……仗義江湖。
溫如意忽的偏過頭去，掩去難以控制流下的淚花，低聲呢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