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灰蒙蒙的霧氣逐漸散去，光芒則越來越亮。

江心遲看到這樣的景象，心中卻并不感到陌生。

早些年的君山市空氣質(zhì)量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好，工業(yè)區(qū)的發(fā)電廠還沒有轉(zhuǎn)移的那些日子里頭，清晨的霧氣總是灰蒙蒙的，就和窗外的景色一模一樣。那個時候，江心遲每次醒來準備去刷牙的時候都不會開窗，而是一只手端著水杯，一只手拿著牙刷刷牙，一邊還看著窗外陰沉的天色，心底免不了生出一絲涼意。

所以，這個時候，他同樣感受到了些許莫名的涼意在心底蕩漾開來，宛如在悶熱的夏天之中撞見了一個清麗的女孩坐在岸上，赤腳碰到了清澈微涼的河水，水面頓生漣漪，徐徐擴散開去，最終消失了光影的盡頭。

可惜，這里沒有清麗的女孩，也沒有清澈微涼的河水，只有沉重的、宛如山岳一般的濃霧與眩光。

“嗚——”

沉悶的汽笛聲伴隨著厚重而有規(guī)律的鐵軌碰撞音響起，打破了此處近乎永恒的沉寂。

智多星從座位上站起來，說道：“這是……到了？”

阿修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媚娘似乎是個夜貓子，此時絲毫不顯疲態(tài)，反而精神抖擻。

“我又沒來過這里，怎么知道到?jīng)]到？”她話雖然是這么說，但也迫不及待地湊到窗前左顧右盼。

“術師？”智多星轉(zhuǎn)向江心遲，“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確實快到了?！苯倪t從莫名的思緒中退了出來。

徐福號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最終停在了一個破敗的站臺中間。

車廂門自動打開了。

“就是這里？”媚娘問道，“感覺……完全不像是陵墓啊。”

“不是說過了嗎，茂陵不是陵墓，就跟老婆餅里沒有老婆一樣?！敝嵌嘈钦f道。

“既然叫這個名字，總得有點和陵墓相關的東西吧？”媚娘說道，“比如說什么僵尸之類的？”

“誰知道呢，”江心遲隨口應了一句，他已經(jīng)走到了車廂門口，“說不定真有呢？”

要是真有的話，是不是有點太“經(jīng)典”了？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一下車，江心遲就開始打量起了站臺。

與后世不同，站臺的頭頂并沒有頂棚，也沒有豎起的柱子，唯一能夠看見的只有一面凹凸不平的山壁。

“這里是……山的內(nèi)部？這里是隧道？”江心遲喃喃自語。

按理來說，在隧道之中應該會很暗，但是他并沒有明顯的感覺。

山壁之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塊發(fā)光的石頭用于照明，淡藍色的輝光似乎能夠讓人心情平靜。

“唯一的出口似乎就是那扇奇怪的門，只不過我看了一下，完全打不開。”智多星不知什么時候也從車上走了下來，用力推了一下門，但是門卻紋絲不動，“要不要沿著鐵軌向前走？”

他所說的奇怪的門就在江心遲的面前。

這是一扇厚重的青銅門，門板十分樸素，沒有半點裝飾，最為關鍵的是，它很高大，仿佛并不是為他們這種凡人修建的。

江心遲也試了試，發(fā)現(xiàn)要想推動如此沉重的青銅門，就算是在他那個科技發(fā)達的世界恐怕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估計最后也是從大門旁邊挖進去。

只不過，現(xiàn)在就他們幾個人，挖進去肯定不現(xiàn)實。

得找別的路。

“后邊呢？”媚娘指了指驛車來時的鐵軌，“你不看看？”

“有必要看嗎？來的時候窗外就是一片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敝嵌嘈菍Υ艘馀d闌珊。

“徐福號，那些灰蒙蒙的霧是什么？”江心遲直接問道。

“那是灰質(zhì)，是生靈死去之后過了很久留下的琥珀。”徐福號回答。

“灰質(zhì)？你的意思是那是靈魂？”江心遲愕然。

“整個世界都是由靈魂組成的，我們就在靈魂之上航行。”徐福號的聲音低沉、悠遠，卻又輕靈，“那些死去的人作為茂陵的基石永遠沉睡，正因如此，茂陵才會千年萬年，永遠不朽?！?/p>

“等于說你來的路上什么東西也沒有？”江心遲問道。

“灰質(zhì)是空無的靈魂，失去一切的靈魂；前方是記憶的迷宮，是一個個等待解開的謎團。星之子，你應該往前?！毙旄Ｌ栒f道。

江心遲看向徐福號的身后，阿修羅已經(jīng)走了過去。

他望著厚厚的山壁發(fā)呆，然后狠狠地踢了一腳。

緊接著，整個隧道里都回蕩著他的慘叫。

“嘶……好痛！這里根本沒路??！”阿修羅回頭看著智多星和媚娘，兩個人都避開了阿修羅的目光。

好吧，看來已經(jīng)有人幫我驗證了……

江心遲轉(zhuǎn)過身，沿著鐵軌旁邊向前走。

沒走幾步，他就看到鐵軌斷掉了，前面是一處低矮的山洞，似乎是被人鑿出來的，旁邊還有把生銹了的鑿子。

“只有走這里了吧？”智多星說。

“確實，”江心遲輕嘆了一口氣，“進去吧，我先上。”

說完，他第一個走進了山洞。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自然沒有什么意見，也都紛紛跟上。

“前面會有什么東西？”阿修羅悶聲問道。

“不知道?！苯倪t回答。

山洞之內(nèi)同樣有能夠發(fā)出淡藍色光芒的石頭，而且擺放的距離也十分講究，在最大限度利用光照的同時，又盡可能縮減了石頭的數(shù)量。

“這些石頭是誰擺的？”媚娘問道。

“不知道?！苯倪t還是這個回答，“我只知道，前面就是出口了?！?/p>

在進山洞之前，他還略微有些擔心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但現(xiàn)在出口近在眼前，他也稍微放下了心。

江心遲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術師這小子看著瘦弱，走起路來還真是快。”阿修羅甕聲甕氣地說。

“畢竟是年輕人，腳力好也很正常。”智多星附和道。

“所以你也知道你不年輕了？”媚娘適時補了一刀。

“難道你就很年輕？”智多星絲毫不慌，反手就給媚娘來了一擊。

“我？老娘我就算到了不惑之年，追求我的小伙子依舊可以從長安城排到萬年縣?！泵哪镲@然也對自己的魅力很是自信。

“真的假的？我怎么聽說某人在這次行動之前還偷偷去姻緣坊找牙婆去了？”智多星回敬道。

“買點胭脂水粉而已。”媚娘底氣十足。

江心遲自然沒有管后面三個人在說什么，他一走出山洞，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

密密麻麻的淡藍色光芒猶如夏日的螢火蟲，填滿了球形的蒼空；地面暗淡無光，只能看清楚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形狀。

智多星、阿修羅和媚娘出來之后，同樣目瞪口呆。

“這是……天圓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