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半夜私語時,今日的訪客是一撥接著一撥。
黑是沒有顏色的,只能憑著光線的愈發暗淡來確定,綠化的灌叢與樹木間傳來娑娑的風聲,隨即一陣涼颼颼的冷氣撲面而來。
一個哆嗦,小由跑來我身后站著。
鬼魂和公差吹出來的冷氣沾在皮膚上感覺是不一樣的,這就好比南北兩個地界,一個是濕冷,一個則是干冷,后者冷氣雖更足些,卻沒有沉悶的粘膩感。
如此便知是冥府的人到了。
緊接著飄起一陣白霧,若影若現的,還伴著細微的雨滴,小由召喚像黃彰那般,好似下一秒就會有東西從那白霧中間走出。
于是我們都緊緊盯著那陣霧氣,靜靜地等待著......
等待著......
直到霧散去,雨消失......
還在等待著......
“不合理啊,人呢?”,背一挺,手一攤,黃彰嚷嚷起來。
“這是定時的人工花灑吧!”
小由幽幽回答,鄙夷的目光好不遮掩。
......,咦,是嗎?尷了個尬的......
又過了半響,還是小由,突然一個尖叫,原地彈跳起來,一蹦三米多高,配合著她的彈跳,一個更加幽暗的聲音在背后陡然響起:“是在等我們嗎?”
轉身的瞬間,就瞧見一身白色西裝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默默站在我們三人的背后。
白西裝再配上慘白的臉,和神出鬼沒的蹤跡,嚯!我和黃彰也不約而同向后躍了一步。
“你們就是目擊者?”,男人問道。
“來個人說一下,姓名,性別,年齡,地址......”,女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錄音符。
一模一樣的流程。
今夜已經是第三遍了!第三遍!
熟悉的流程感,像是激素一般,幾乎是立刻就掃蕩了我們方才的驚嚇,安撫過受驚的心靈后,我百無聊賴喊道:“小由~”
拍了拍胸口跳動激烈的心臟,小由磨蹭著步伐上前,第三遍陳述事情的經過......
“今天......哦,不,已經算是昨天,有人來找我做生意......”
一問一答,時間匆匆過去,又來到流程最后的結尾,男人問道:“看清楚是鬼是妖了嗎?”
呃......,好熟悉的套路。
“會附身,而且我的符有把它擊回靈體,所以應該是靈體之類的。”黃彰也是如實轉述。
“應該?”
原本低著頭手拿錄音符的女人忽而抬起頭來,眉毛一挑。
隨即她收起錄音符,往口袋里一塞,一本正經道:“你難道不知道妖也是有靈體的嗎?妖的靈體也是可以附身的!除非你有證據可以確定那就是人類的靈體,否則這件事情我們也沒辦法管~”
什么態度,姑奶奶翻著白眼,當即回道:“那我們只是目擊者,你總不能指望我們幾個目擊者去你給找證據吧!”
眼看女人瞪著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同我吵架,她身旁的男人立馬上前打著圓場,看似一副親民的模樣。
“情緒不要那么激動,我個人是十分理解你們的,但規定就是這么個規定,這樣吧,要不你們再去問問十二司的,好吧~”
說著,朝女人使去一個眼色,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就原地消失了!
消失了!失了!了!
我和黃彰懷疑人生的對望著,小由則尷尬一笑:“呵,我還以為這種情況,只有我們人間才有呢,沒想到......呵呵......”
異口同聲:
“我們也是這么以為的!”
“我們也是這么以為的!”
晨雞報曉,旭日欲出,天際線泛起蒙蒙地柔和的光線,將天空與大地隔開一道天塹。
三個徹夜未歸的人兒,垂頭喪氣坐在小花園入口的馬路伢子上。
盯著眼前一條冗長的黃色條帶,空白的腦袋,突然一抽。
我問道:“這是什么玩意?”
小由答道:“隔離帶~”
“尸體和小孩呢?”
“昨天晚上都被警察帶走了。”
“死的誰啊?”
“小孩他爺爺奶奶~”
“小孩他爸媽呢?”
“外省,應該通知回來了吧~”
接下來再要出事,死的應該就是小孩他爸媽了吧,可是這件事情已經沒人管了呀,那還管嗎?
“你酬金拿到了吧?”我又問。
“只拿到一個定金~”,小由發出一聲比隔離帶還要冗長的哀嘆。
也不怪她這樣惆悵,又是被勒脖子,又是被嚇,還得忍受不停的詢問,遭了那么多的罪,最后卻只得了個定金,任誰也是要傷心的。
隨后便聽她又哀悼,道:“他們死得也太慘了~”
黃彰則悶頭道:“我就不信了,那玩意怎么可能不是靈體呢~”
小由:“居然還沒人管~”
黃彰:“是啊~”
風過無痕,又是一陣寂靜。
管或者不管,這是個問題......撓了撓腦袋,左右為難。
后來小由說走吧,黃彰也跟著她站起身來,唯有我還坐在原地,猶豫不決,最后也并沒有什么石破天驚的想通,偏偏卻忍不住開口說道:“其實,我大概有點線索......”
“真的?!”
即將離去的二人,頓時返回,閃著兩雙大眼睛瞧著本姑娘。
灼灼的目光,瞧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先敷衍道:“不過還得做些調查就是了~”
二人應聲就答應了,一個為財,一個為證明自己,皆是十分的賣力。
既然如此賣力,那便將屋子里外都再查一遍吧,我這樣說。
“還得再進去?”,小由驚恐地向后一退,拼命咽著唾沫,大約是想起什么,有些反胃。
“肉骨頭都給搬沒了,怕什么?你好歹也是個神婆,怎么膽量還是這樣小?”,我吐槽道。
腐臭的味道充斥著鼻腔,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血腥的場面觸目驚心,帶來感觀上的最大沖擊,嗅覺和視覺的雙重刺激,一下子將恐怖的氣氛拉到頂點。
實際上這樣的場面就算是看管人間奇案的老法醫來了,也是要頂不住的,小由沒當場吐出來已經算是忍耐力強悍。不過面對捉妖驅鬼這行,她的道行還是淺了些。
然而小由也有一樣好處,禁不得激,一激將,準跳腳。
果然,下一秒就聽她音量陡然大了幾倍:“那是膽量的問題嗎!”
只是不多時卻又傷心起來:“我以前可是最愛啃肉......肉......噦......”
她憋了一晚上的心情,最終還是得到了全部釋放......
好在這里的腐臭味已經夠足,也不缺她這一份,捯飭捯飭之后,三個人便又重新進了屋子。
灰蒙蒙的天,尚未全亮,屋內更是陰暗不已,各處的鮮血早已凝固,腐爛發臭的味道卻仍未散去,它驅動著人最脆弱的那根神經,讓人不由地回想起昨晚的“小孩煮高湯”的場面。
昨日走入這屋子時,我就發現客廳拐角敞開的雜物間大門里放著許許多多的籠子,這些籠子大小不一,型號不同,很明顯是用來存放不同的生物的,很難讓人不去做些猜想。
廚房內鮮血凝固成暗紅色的糕凍體,類似布丁那樣,一大片一大片的平鋪展開,我仔細聞了聞,這里雖然是血腥味最重的地方,卻不是腐爛味最濃的地方。
反而是客廳和陽臺,腐爛的味道彌散不開,直沖鼻腔。
客廳內沙發對面的背景墻,一左一右擺放著兩盤發財樹,那發財樹長勢極好,已經達到兩層樓的高度,花盆在一樓客廳,樹葉卻在二樓也能夠著;
陽臺上則種著許多的花花草草,想來是經常松土施肥,竟沒有一株不是青翠欲滴,花開正盛的模樣,整個陽臺當真茂密如叢林。
橘紅色的光暈不知不覺跳脫成了黃色,太陽斜掛在東邊的角落,清爽的早晨,空氣清新,平凡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從屋里出來后,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在隔離帶外圍做著深呼吸,良久才逐漸緩過來......
原本我又想著沿著小區走上一圈,打聽打聽有什么特別,不曾想,還未出門就遇著一個晨跑的老頭兒。
老頭兒經過這棟別墅門口,好奇的停下來。看了看我們,問我們是干嘛的,又問這戶人家怎么了......
這就叫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忙上前和老頭兒打招呼,說他們家死了人,我們是特邀來辦案的。
一聽說這,老頭兒連忙搖搖頭要走。
我一看,這鐵定是知道些什么內情啊,哪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于是飛速給小由使了個眼色,野丫頭也是聰慧,追上去就是一陣軟磨硬泡。眼看走不脫,老頭兒這才沒辦法,一副全盤托出的架勢。
“你們也看見了,我們小區是高層和別墅都有的結構,他們家買的還是咱們這的樓王,平日里老頭老太太帶著他們家那個孫子,在小區里就橫著呢......
尤其是那個娃娃,欸~,才幾歲啊,壞的都沁骨頭里了。到處欺負別人家小孩,老頭老太太還包庇他,說不管弄出什么事情來,他們家都承擔的起。
這不,前段時間變本加厲,竟然把人家嬰兒車里才四個月大的小孩,脫出來摔在地上,還對著人家腦袋踩。四個月大的小孩哪兒經得起這么踩啊,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里呢......
欸~,真是作孽......他們家也算是活該......”
難怪昨天晚上警笛響成那樣,也沒說有人出來看看,這小區的人大概沒有人愿意管他們家的閑事吧......
說完,老頭兒搖著頭,繼續跑步去了。
如此一來,本姑娘也大概了解了個清楚,摸了摸下巴,便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后續。
小由在一旁唏噓感嘆,一會兒義憤填膺咒罵著臭小孩,一會兒又糾結要不要繼續管。黃彰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只想知道作怪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
“咱還管嗎?”,小由頹勢地問道。
“管,干嘛不管!我非得搞清楚那家伙是什么!”,黃彰說。
看著升起的朝陽,我閑淡地問了句:“知道小孩送去哪了嗎?”
對于我莫名的提問,他們也沒覺得奇怪,小由搖搖頭回答:“不知道~”
“誰能最快知道小孩去哪兒了呢?”,我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