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彰探了探他的鼻息,說是人還沒死,只是暈了過去。
他們給阿司松了綁,將人挪到車子的后座,隨后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著。
很簡單,又多出一個不能動的,偏偏還是那個唯一會開車的司機,如何回去的難題不減反增......
“還是把他叫醒吧~”,黃彰說。
一時間眾人沉默無言,把一個剛剛還綁在車尾的人叫醒就為了使喚人家,這樣做是不是多少有點不道德?
幾番對視下來,整個世界變得悄無聲息......
有時候不是不支持所謂的建議,只是無人愿意承擔責罵,最好方式自然是等待別人去動手,自己才好一邊享受著果實,一邊咒罵摘果的人忘恩負義。
“我來~”
大手一揮,離得最近的黃彰竟然愿意主動承擔這份罵名,實乃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不得不讓令人對他刮目相看。
只見他站在車門邊,對著阿司就吐出一口妖氣來。
隨后就見昏倒在座位上的人幽幽轉醒過來,不確定是不是被臭味熏醒的,總之醒了就是好事。
坐起身子的阿司,左右看了看圍在車門兩邊的我們,暈乎乎的似是在反應什么,等目光在小由身上流轉后,才稍稍有了些許激動。
擔憂的表情下更多的是愧疚:“你沒事吧?我......看見你被帶走了......跟在你們后面,本來是想救你的......”
“沒事,沒事......”,小由一直在搖手說沒事,笑得沒心沒肺:“我們剛剛還救人了,你看那邊。”
說著她往兩個傀儡姑娘那兒一指,隨后又憨憨一笑:“現在就是得麻煩你......把我們帶回去......”
事實上,阿司又沒有透視,此刻夜色漆黑,車窗玻璃也是黑色,無論她怎么指點,他都不可能瞧見車外站著的兩個傀儡的。只得舒下心來,淺淺一笑,以作配合。
稍稍恢復鎮定過后,阿司又變成以往那個溫文儒雅的模樣,從后座下來的他,笑容淺淡溫和,十分干脆的就要給我們當司機。
車上一共5個人的位置,司機一個位置;小由帶上兩個姑娘,占去三個位置;還剩最后一個空位,可以載上哪個懶得再動彈的,正好一車。
思慮所至,趁著小由她們還在后座磨磨蹭蹭時,本姑娘心思一動,二話不說就搶了個副駕。
等黃鼠狼反應過來后死命扒拉都沒能將我扒開,只能氣得在車外破口干罵:“悍匪!悍婦!你個彪悍的潑婦!”
瞧都不去瞧他,我理直氣壯:“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嗎?”
“你......你......”
“腦子沒姑奶奶轉得快,你怪誰?!”
就在他還“你,你......”個沒完時,車門已然落鎖,急速啟動離去。
搖下窗戶,揮了揮手,姑奶奶臉上掛滿微笑,親切地給他發去一個美好祝愿:“慢走喲~”
車子疾馳在無人的街道上,高高聳立的路燈打下光影,一道道黃色與黑色的光線交接,在阿司認真專注的臉上劃過。
后座三個人都睡了,光影也在她們面龐上滾動,兩個小姑娘眉頭微蹙似有不安,小由則睡得十分香甜,張著嘴巴,口水橫流。
目光從后視鏡收回,我心有疑惑,不斷拿余光瞧了阿司幾次,他神情似乎與往日并沒什么不同,可這反而令我更加懷疑。
一個被綁架創傷后遺癥精神困擾多年的人,他的病真的能因為小由的存在說好就好了嗎?
甚至再度被人打暈,綁在一個暗無天日、空間幽閉狹小的后備箱里,出來以后竟像個沒事人一樣,這可能嗎?
想從阿司臉上看出不同的我,看著看著就明目張膽起來,等抵達了目的地,亦全然無所察覺。
直到對方轉過頭來,淺笑著:“看夠了嗎?”
實在心中疑慮,我便也不多做避諱,瞇著眼睛,做出審視的架勢,張口就問:“你真的沒事?”
“嗯~”,對方溫柔得點點頭。
可這家伙輕微往右閃躲一次的目光,還是被我細心地捕捉到了。
聰明如他,從小撒謊就沒人能夠察覺,唯有這點毛病改不了,還是往日擼貓時自己透露給我的,不然今天連我也要叫他給騙了。
只是現下阿司自己不說,便也不好直接戳破,尤其還在心上人面前,總要留幾分薄面給他。
還是像往常一樣能干,迅速給兩個姑娘開好房間,阿司站在酒店走廊的岔路口跟我們說,明天他就不去了,免得拖累我們。隨后便以精神不濟為由,早早回了自己房間。
說早也不早了,地平線升起淺藍色的微光,東邊眼瞅著就要天亮,不一會兒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都睡下了。
早就困意席卷的我在柔軟的大床上舒服躺著,卻不知為何,半個時辰后竟還沒睡著,閉上眼全是那個村子以及村子里飄蕩的亡靈。大約是覺得責任重大,有些思慮繁多了。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去看看自家小屁孩去。說走就走......
雖然小鎮的酒店不咋地,但富豪出行么,就講究個排場,整個酒店二層還是都被阿司給包了下來。所以掐了個穿墻術,我就光明正大的一個個房間游蕩過去......
于是乎,不出意外地瞧見了睡相肆意的小由、飛向我腦門的符咒以及當頭的銀鞭!
咦?阿司呢?
哦,阿司在我隔壁來著。
猛然想起,急忙調轉方向......又突然想到方才飛來的符咒和當頭的銀鞭,思慮再三......
嗯~這次還是從走廊走吧!
睡夢中,男生蹙著眉,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一雙手牢牢拽住蓋在身上雪白的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可見十分的不安穩。
大抵是感受到眉心的撫慰,男生突然驚醒過來,從床上彈起,粗糲的呼吸不可抑制,夢魘后的情緒尚未平復。
或許以為是夢,他一把抓住眼前觸手可及的手腕,牢牢握在掌心,微啞的嗓音低潛著哭泣:“我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
他是強忍著驚懼做到的,明明那么害怕,卻還是跟過去了。那雙誠摯又無辜的眼神,像極了林間受傷的小鹿。
“我知道~”,抽出一只手來,替他額前撩開濕漉的發,并不著痕跡地抹去淚痕。
似是懸著的心終于放下,筋疲力盡的阿司將額頭靠在我的肩上,沒過多久,再度沉沉睡去,均勻的呼吸聲打在肩頭,溫溫熱熱的,終于比剛才睡得要平穩些了。
次日,一行人大搖大擺走進這座隱藏在叢林間、樹木遮蓋下的瀏河村。
為首的是個發福的女人,穿著一件最大碼的藍色運動汗衫,大腹便便;腿上是黑色的休閑牛仔褲,肉被褲子勒得緊梆梆的;腰上挎著一個腰包,正好擋住肚子上抖動的贅肉。
在她身后跟著兩個男的,大漢模樣,身材都差不多,一個個子高一些,一個矮一些,高個子的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衫,短衫上還印著一只兇神惡煞的老虎頭;矮一些那個穿一件灰色的短衫,則腦袋上頂著一個夸張的雞冠頭。
兩人一左一右夾住一個臉上套著麻袋、手上綁著麻繩的姑娘,另一只手薅住身旁的樹杈子,正從山上斜坡處艱難的下來。
村口第一家是個獵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以打獵為生,現今家里就剩余了兄弟兩個人也都是獵戶。
地窖里還偷偷摸摸藏著兩把槍桿子,雖然山上許多物種已經命令規定不允許射殺,可他們也不會旁的活計,于是便在前院里養上幾只野雞用來遮人耳目,背地里則還是干著老本行。
經過他們家木柵欄時,老二正在門口喂雞。
一些飼料隨意灑在地上,那幾只翅膀還沒完全蛻化掉的野雞見此隨之而至,跟在他屁股后頭爭相啄食。
抬頭見有人進村,男人警惕地瞧了瞧,待看清楚來人,瞬而放松下來,隨后發現他們手里還拿捏著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娃子,原本還端著的臉又立即笑顏如花起來,樂呵呵地同剛下山的幾人打著招呼。
一秒鐘,三張臉,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翻臉比翻書還快。
“梅姐,奇哥,二哥,回來啦~”
梅姐就是為首那個胖墩墩的,她輕哼一聲,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就算打過招呼了。至于奇哥和二哥......
高個男人看上去十分暴躁,張口就沒什么好話:“不然呢,還能是魂吶~”
“拉得到處都是,臭死了~”,撇了一眼那幾只食屎不分,囫圇吞的野雞,矮個子男人則是滿眼的嫌棄。
被蒙著眼罩的女人似是因為聽見陌生人的聲音,拼命扭動被綁住的身體,似乎還抱著能有人來救自己的希望。
然而沒等怎么掙扎,就被高個子和矮個子牢牢禁錮住,矮個子還狠狠在她后腦勺打了一記,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從村頭一路走來,但凡遇上他們的,都像獵戶家老二似得笑容滿面的打著招呼,在這座村子里,這三個人的地位可見不凡。
“奇哥,這次怎么只帶回來一個呀?”,有村名問道。
“還說呢,半路上被TM的跑掉一個,真他大爺的倒霉......”
這個穿著黑色短衫,被人稱呼為奇哥的,逢人不說話,要說話脫口而出就是罵爹咒娘的臟話,比旁邊染著雞冠頭,看上去兇巴巴的矮個子,還要兇神惡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