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外,一行人告辭離去。
“君侯為何拒絕典慶,有披甲門相助,殺出大梁就更有把握了。”
姜哲御馬同魏無忌并排而行,輕聲詢問。
“殺出大梁?何出此言?”
“……”
姜哲無語,你都當街殺了魏雍,以魏王對你的忌憚,說不得就會下殺手。
似乎看出了姜哲的心思,魏無忌笑著安慰:“不用擔心,我既然如此做了,自然有我的理由。萬一事有不對,賢弟獨自離開就行,不用管我。”
“那么,接下來去哪?”
“我在大梁有座府邸,趕了一路,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一番,順便等候宮中的消息。”
魏無忌伸了個懶腰,懶散的說到。
看著與平日截然不同魏無忌,姜哲眼神閃爍了一下,默默的跟隨著前行。
片刻后,一行人來到一處府邸。
沒有理會一眾護衛,魏無忌拉著姜哲,徑直進入府邸,經過數道院墻之后,來到一處小院。
小院不大,縱橫十余丈,內中并沒有建筑,中心處,是兩顆并排栽種的榆樹。
樹蔭下,有一個圓形石桌,石桌旁有幾個石椅。
“好些年沒回來了,還是和當年一樣!”魏無忌輕聲說著,滿臉感慨之色。
兩個榆樹相距不到一丈,高六丈有余,枝繁葉茂。由于距離太近,導致兩樹樹枝彼此交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徐徐走到樹下,魏無忌仰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二十九年前,我與王兄一起種下這兩棵樹,如今它們宛若一體,而我與王兄卻……”
說了一半停下,沉默了片刻,魏無忌轉身伸手示意。
“賢弟請坐,我失態了!”
“君侯客氣了!”
兩人落座之后,不久便有下人送上茶水和酒水。
魏無忌臉色復雜,沉默著飲酒。
姜哲看出對方情緒不對,沒有出聲打擾對方。
許久之后,有下人入院稟報,宮中來人。
魏無忌起身,原地躊躇了一會,離開小院,前往迎接使者。
姜哲在小院默默等待,一刻鐘后,魏無忌滿臉笑容,腳步輕盈的回到小院。
“宮中處置結果下來了?”
“不錯!”
“看來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不錯!”
“那就好!”
姜哲不再開口,靜靜飲茶。
“你就不好奇么?”
“不好奇。”
“……”
心中雖然疑惑,但并沒有多問,姜哲相信,魏無忌會主動開口的。
“我自幼是王兄帶大的,王兄與我感情深厚,本以為,我們的兄弟之情,會持續到永遠。”
“但自竊符救趙以后,一切就不同了,王兄開始疏遠于我,尤其是合縱擊敗秦國以后,王兄收了我的兵權,將我貶回封地,距離上次來大梁,已經七年了。”魏無忌喝了杯酒,幽幽開口。
“所以你就作死,只為了試探一下,魏王是否念及兄弟之情?”
姜哲無力吐槽,你都伙同你嫂子盜取兵符,你王兄不疏遠你才怪。
“我這一生,致力于守護魏國,做過許多大事,為世人稱贊。”
“人生巔峰,便是合縱抗秦之時,那是我意氣風發,連不可一世的秦國都敗于我手。然而其后之事,讓人大失所望,我們本有機會順勢攻入大秦腹地,卻草草收場。”
“在封地時,我也時常思索,最后發現,我雖享譽海內,卻又似乎一事無成,諸國局勢似乎沒什么變化。”
“年輕時受過刺殺,險死還生,雖命大躲過一劫,卻傷了根本。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應該是活不了幾年了。”
“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與王兄之間的兄弟之情是否還在。”
“命不久矣?”姜哲驚呼出聲。
“看起來不像?外人面前,我一直服藥刺激身體,所以看起來并無大礙。”
“如此,豈不更傷身?”
“無可奈何,病弱不堪的信陵君,可震懾不了秦國。”
姜哲心中了然。
幼時與王兄之間的感情,深深影響著魏無忌,已成一種執念。
如今命不久矣,迫切想要尋到一些證據,來給與證明。
信陵君原來也是性情人中。
然而,選擇如此別扭的做法,直接將屠刀遞給其兄長,讓人覺得有些怪異,這個畫風不對。
信陵君應該是雄姿英發之人,眼前這個,宛如和自己兄長,鬧著別扭的懶散男子,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君侯可放下心結。”
靜靜的看了魏無忌幾眼,姜哲輕笑,這樣的信陵君,其實也不錯。
“不錯!我很是高興!”魏無忌大笑著說道。
姜哲以茶代酒,奉陪信陵君。
君子之交淡如水,魏無忌即做出選擇,作為朋友,給予祝福就好。
并未在大梁多呆,第二日,眾人就離開大梁,回到信陵。
日子平淡的過去。
這一日,姜哲正與信陵君對弈圍棋。
圍棋之道,姜哲年幼之時也曾興致勃勃的學過,奈何資質有限,離職業棋手始終有些距離。
如今踏入超凡,思維敏捷遠勝以往,許多之前難以理解的棋招,現在可信手拈來,棋力大進,與信陵君也能下的有來有往。
“君上,王宮來人,說是王上贈君上幾位美人。”
侯斐近前稟告。
“王兄贈予美人?帶過來看看。”魏無忌眼前一亮。
“諾!”侯斐應聲離去。
“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姜哲捻起一顆白放下,淡淡的說道。
“你小子太過無趣,才二十歲,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
“月奴是我府中姿色最佳的侍女,放在你面前一個多月,你都沒動她。”
“不應該啊,嘗過滋味的,是不可能忍得住的,你小子不會還是童子身吧!”
魏無忌說著眼前一亮,上下打量著姜哲,嘴角掛起一絲壞笑。
“噗”
姜哲一口茶水噴出,無語的看著對方。
自解開心結之后,魏無忌越發灑脫,如今都有些放飛自我了。
“哈哈,被我說中了。不是我說你,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都二十了,還沒碰過女子,這怎么行。代為兄為你操持一番,給你選一個如花美眷。正好王兄送來幾位美人,賢弟看中哪位,為兄便贈予賢弟。”
“……”
姜哲看著眼前喋喋不休的男子,有些頭疼,放飛自我后的信陵君,畫風變化太大,以至于姜哲很難適應。
“君上,美人帶到。”
侯斐領著幾位美人前來。
姜哲轉頭掃了一眼,不由眼前一亮。幾位美人氣質各異,或清純如水,或烈焰如火,或嫵媚如絲……
“不錯!果真絕色,賢弟覺得如何。”魏無忌擊掌贊嘆。
“風姿各異,都很不錯。”姜哲低頭看著棋盤,淡淡的道。
“你,上前來。”魏無忌指著其中一人說到。
“見過君上,妾身知雪。”一身著碧綠色服飾的女子上前施禮。
“不錯!姿容絕世,氣質如蓮,和賢弟很是般配。”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美人,魏無忌滿意點頭,“賢弟,此女就贈于你了,不要辜負為兄一番美意。”
姜哲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淡淡的茉莉香味縈繞在鼻間,心臟不禁開始劇烈跳動。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這便一見鐘情嗎?
姜哲不由屏息,幾息之后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向棋盤。
不!只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
“哈哈,看來賢弟很是滿意。”魏無忌揶揄的笑道。
“此女確實堪稱絕色,委實讓人難以不心動,然而……”
“哈哈哈,賢弟心動就行了,她是你的了!”魏無忌大笑打斷。
“兄長美意,小弟心領!只是……”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賢弟既然心儀,此事為兄就替賢弟做主了!不用謝我,哈哈!”
“魏兄!”姜哲抬起頭,眼神平靜的注視著魏無忌。
“……”看著對方平靜的眼神,魏無忌緩緩收起笑容,“賢弟,有話請講!”
“不知魏兄可知蕭史與弄玉的傳說?”
“有所聽聞!”
“紅顏,亦是知己!蕭史和弄玉之間,起初以音律為引相識,最終琴瑟和諧,相濡以沫,堪稱一代佳話。如他們那般的感情,才是我所求,而不是僅僅為了占有而占有。”
“賢弟所言甚是,是為兄唐突了!”魏無忌點頭,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諾!”
兩人繼續下棋,很快姜哲便被殺的慘敗。
魏無忌打趣道:“賢弟終究還是心亂了,‘色是刮骨鋼刀’,嘖嘖嘖……”
“……”姜哲閃身離去,“今天就下到這了,我回去練功了!”
“年少慕艾,明明心里喜歡,還和我嘴硬!”魏無忌輕笑一聲,沉吟片刻,喚來侯斐交代一番。
“先生回來了。”月奴見到姜哲,急忙施禮。
“不是和你說過么?無須多禮。”
“諾,先生。”
這就是姜哲不怎么喜歡的地方,長相雖然俏麗,卻已經被磨平了棱角,被打磨成一件精美的器物,沒有靈魂。
“下去吧。”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