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年從屏風上起身，擦了擦嘴邊的血跡，拿起刀又要向前。

孟和音大喊：“停下！你不是他的對手！”

她錯了。

王霄并不是對他們毫無防備，或者說，他一直在防備著所有人。對明容如此，對上官易如此，對他們也如此，甚至對城主府的手下們也是如此。

那舞姬的手法奇準，若是真的刺進胸膛，只怕他就會當場倒下再也站不起來。

可是王霄沒有，那把軟劍上甚至都沒有血跡。

他定然是穿了什么軟甲！

此時她才顧不得讓懷年親手報仇，只有她上去將王霄一刀砍死，才不會讓他們都置身于危險之中。

孟和音把明容交給寧宰，伸腳一踢撿起地上的一把劍，剛起身便有什么東西向她砸了過來。

阻攔她的不是王霄，也不是明容，而是懷年自己。

懷年看見孟和音行動，便將身邊的擺設都踢了過去，攔住了孟和音的行動。

“小姐，你愿意幫我報仇，懷年心里十分感激。可是他滅我滿門，我定要親手殺了他才能告慰我爹娘在天之靈！”

“今日我定要殺死他，哪怕是以我渾身骨血，也要換他性命！”

“王霄！你可還記得被你害死的一家四口？！我今日便是為他們要你的命！”

說著，懷年再一次向王霄砍了過去。

王霄厭惡地出手將他擊退，罵道：“我殺過的人比踩死的螞蟻都多，誰記得你是哪家的螻蟻。”

懷年說完之后，孟和音真的停下不動，她靜靜看著懷年和王霄在臺階上廝殺，眼里毫無波瀾。

寧宰倒是很擔心，但是孟和音都作罷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明容扶了扶他的手，溫和提醒：“抵緊一點。”

寧宰疑惑地瞅他一眼：什么人啊，還幫別人挾持自己？

明容脖子上掛著匕首跟孟和音說話：“路是他自己選的，結果也該由他自己承受，至于結局是生是死走到頭就知道了。”

“你別難過。”

明容以為孟和音在難過，實際上她是進入了意識海。

她進入意識海之后立即找到白珠子，一把抓過而后上搖下搖左搖右搖，差點把白珠子搖了個七葷八素人事不省。

“我問你，可有什么暗器？迷藥？能夠殺人于無形的那種！”

白珠子聲音顫抖：“我哪知道啊，你去商店里看看啊。”

“我若是找得到我還來找你干嘛！”

白珠子在空中晃來晃去，暈暈乎乎道：“那商店會刷新，你買過之后不就有新的了。萬一能刷新出來呢？”

孟和音看著余額后面跟著的可憐數字，終于還是咬牙點開了商店。

“刷不出來我就把你吃了！”

商店格口不多，她將后面幾樣便宜的東西一口氣買完，刷新出來的卻是匕首、鉤索這樣的無用東西。

孟和音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清空商店，好幾輪下去，依舊沒有得到什么合適的東西，余額卻只有70點了。

她再次買了價值二十點的弓箭，刷新出來的還是沒有用的馬匹。

孟和音心態崩了。

這時跳出一個界面，寫著“驚喜禮包”，標價只要10點余額。上面畫著符咒的圖案，介紹是隨機開出一張符咒，種類如下：治療，增傷，輔助，控制……

孟和音買了五張，開出了兩張治療，兩張控制和一張爆傷。

明容當然不知道孟和音還有一個強大的白珠子系統，只能看見孟和音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之后，抬頭對自己笑了一下。

他心神一晃，以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但實際上是孟和音手中的符咒起了作用。

她先是用了一張控制符試試效果，便看見王霄的動作立即變慢，許多能躲過去的招式都失了手。

符咒有效，孟和音把剩下的都用掉，而后安心地看著懷年暴打王霄。

刀光閃過，王霄被打落在地。

手中的刀嗡鳴了一下，懷年并沒有發覺，他驚奇地發現自己越打越輕松，好幾次都發揮出了超常的水平。

王霄躺在地上，忍著疼痛道：“你倒有些本事，是誰家的子弟？”

他有意拖延時間，懷年卻不傻，徑直走到王霄身邊，兩手舉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錚——呲——”

金屬相撞之聲，接著是鐵器碎裂之聲。

萬籟俱寂。

過了許久，王霄得意而猖狂的笑聲響遍了整個大堂。

“哈哈哈，哈哈哈……”

懷年癱坐在他旁邊，他右手還拿著鑲著各樣寶石的刀柄，左手捧起了從地上撿起來的刀身碎片。

“怎么會……這樣？”

他一瞬間就沒了顏色，仿佛是被手上絢爛奪目的寶石搶去了顏色。

寧宰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瞬間發生這樣的轉變，就像是上一秒他還活著，下一秒就已經死了。

王霄笑著，忽然咳出一口血來。他本來躺著，卻被喉嚨里的血嗆住，于是就側著身子想要爬起來。

孟和音見狀心知不妙，符咒的時間快結束了。

所謂符咒，其實就是假象。現在王霄身上虛弱的假象一旦結束，這樣子的懷年絕不是對手。

寧宰也很著急，大喊：“你愣著做什么，撿起別的武器殺了他啊！”

聽見聲音，懷年死命搖頭，淚水從眼眶蔓延出來時，那些刀身碎片就像是那一夜的閃光。

懷年掉進了回憶里。

那一天，父親如往常一樣去給城主府籌備宴席，對定州城的商戶來說，能給城主府做事那真是天大的榮耀。

本來這樣的榮耀是輪不到他們這樣的屠戶的，但是他的父親，有一手最好的殺牛技藝。父親殺的牛，不流血水，不連筋膜，就連骨頭也是光滑如玉，連一點肉丁都不會粘到。

所以，父親走的時候很開心，他回來的時候也很開心。

噩運是在晚上降臨的，正好是城主府宴席結束的時候。一群城主府的雜兵們沖進了他們家，舉著長長的刀劍捅死了懷有身孕的娘親。

父親把自己鎖進了柜子里，用滿身的血肉護著受傷的娘親，可是沒有用，刀劍太多了。

那時的他無法理解，父親為什么不變出那一把發著光的牛刀。

父親是有武器的。

父親之所以能成為世上最好的屠夫，就在于他能憑空變出一把發光的牛刀。他說，用這把刀的時候只要輕輕一劃，牛羊就自動分解了。

那些被屠宰的牛羊就不會感到痛苦。

他一直等待父親變出那把刀，輕輕一劃，殺了那些可怕的侍衛。

可是他沒有等到，直到那些侍衛用父親的肥肉擦去刀上的血跡時，都沒有等到。

現在，他也是這樣的了。

父親沒了他的殺牛刀，他也沒了他的殺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