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那輛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牧馬人堵住了本就狹窄的山路，當(dāng)幻覺消失后，狹窄的山道上很快就擠滿了等待的貨車。

雖然一些小車已經(jīng)選擇從底道繞行，但這些大貨車卻卡在了這里，一個個怨聲載道。

小雅將這種情況拍照片發(fā)到了世安云里，并@了區(qū)管朱雀。

大概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公司的應(yīng)急部就趕到了現(xiàn)場，用拖車?yán)吡四榴R人，并對后續(xù)的問題進(jìn)行處理。

小雅開車載著張小凡離開現(xiàn)場，臨走的時候還給自己的車損拍了很多張照片，還向應(yīng)急部和區(qū)管朱雀分別報備，顯然也是想從他們這里再報銷一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張小凡沒想到小雅竟然完全不避諱自己看到這些，也不禁對她的無恥程度又有了更深的認(rèn)識。

由于耽擱了這一段時間，駛出山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夕陽西斜，暮色將至。

小雅雖然剛品嘗了飆車帶來的苦果，但卻對她的駕駛態(tài)度絲毫沒有影響，依然在公路上橫行無忌，一路飛馳。

“前方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公里。”導(dǎo)航提醒道。

小雅此時已經(jīng)停車，對張小凡說道：

“再往前我可不能去了，你自求多福。”

“好吧，不過你可得等我啊。”

“嗯，發(fā)生危險，記得給我發(fā)遺言。”小雅笑道。

張小凡一臉無語，下車后按照地圖的指示，朝目標(biāo)地點行進(jìn)。

沿著公路走了兩百米左右，張小凡沿著一條羊腸小道進(jìn)入一片隱藏在山林之中的小路。

這里原本或許是有水泥路面的的，但因為廢棄太久，路面已經(jīng)崩碎，埋藏在厚厚的雜草和亂石之中。

周圍的山林寂靜得像是沉睡了一樣，甚至連山風(fēng)浮動的聲音都很微弱，偶然有松鼠在把松塔咬落地上，或者鳥子在驟然拍一下翅膀，都會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張小凡穿行在縱橫交錯的枯枝和落葉之中，手機的信號僅剩下了一格。

從樹林稀疏地方可以望見遠(yuǎn)處天空，林子里的其它樹雖然凋殘了，按深綠色的勁松依然筆挺，繁茂著自己的青青的枝葉。

越往深處走，手機的信號越微弱。

好在高德可以離線導(dǎo)航，張小凡還是來到了那座廢棄的建筑門前。

放眼望去，殘垣斷壁，一扇巨大的鐵門歪歪斜斜的卡在斷裂的石墻之中，蜿蜒纏繞的生銹鐵絲圈像是一條巨大的紅色蚯蚓躺在深山之中。

高墻雖然坍塌，但處于陡峭的上坡，難以立足，張小凡只得繞行到正門的位置。

正門處的大鐵門沒有門環(huán)，是從另一邊反鎖的，因為墻體倒塌，鐵門已經(jīng)變形，張小凡用力推了幾下，但無法打開，他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一處較矮的倒墻有很多亂石，勉強能夠落腳。

張小凡攀著亂石，小心地躲避著坍塌下來的鐵網(wǎng)，終于翻了進(jìn)去。

墻內(nèi)是一處大院，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極其刺鼻難聞的藥水味道，其中又混雜了濃重的霉味，院子里全都長滿了雜草，跳下去后很綿軟，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院里有一條鋪著青磚的下路直通前面那座廢棄的大樓。

張小凡踏上小路，發(fā)現(xiàn)草地上有一排還比較清晰的腳印。

顯然，他沒有猜錯。

來到樓下的時候，張小凡看了一眼門口那已經(jīng)布滿了黑霉，已經(jīng)快要被藤蔓爬滿的鐵藝牌匾，上面隱隱還能看出原來的字樣：

青山精神病院！

張小凡撥打陳院長的電話，微弱的一個信號，竟然勉強接通了。

對方接聽后，還是非常焦急地問道：

“你們找到他了嗎？那個家伙……”

“別裝了，我就在樓下，你出來吧。”張小凡打斷了對方。

對方沉默片刻，隨后冷笑了兩聲，掛斷了電話。

原來，陳天機所說的那句“最初的虛假通往最終的真實”其實就是在告訴張小凡，這就是一場他賊喊捉賊，自導(dǎo)自演的游戲。

其實從一開始，對方就露出了很多的破綻：

張小凡第一次撥通電話的時候，對方除了描述精神病的基本情況外，極力渲染著對方的可怕和神不知鬼不覺的逃脫方式，這是一個精神病院長的正常行為是相悖的。

自己的病人逃脫，他怎么可能不盡力撇清監(jiān)管責(zé)任，而且既無憤怒也無抱怨，怎么還會像是看到了一場神奇的魔術(shù)表演一樣感到驚奇呢？

最離譜的就是，發(fā)生了這樣的情況，他竟然還會為了看一場直播掛斷張小凡的電話，然后就失聯(lián)了。

等到直播結(jié)束，才恢復(fù)聯(lián)系。

顯然，這所謂的陳院長，與那位逃跑的精神病，時間上有沖突。

最重要的是，這名精神病明明最后已經(jīng)摘下了面具，卻不肯用自己的聲音說話，顯然是在故意掩飾什么。

至于那所謂的選擇題，三個選項，三個詭異的訂單，都是故意用來誤導(dǎo)張小凡的。

對方本以為先入為主地提出了選擇題，就會讓張小凡將思考的范圍局限在那三個無人敢接的訂單上，但其實在張小凡看來，就算這是一道選擇題，也有著四個選項。

自己正在進(jìn)行的訂單，也是其中之一，而且關(guān)聯(lián)性更為密切。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虛假的，與后來的那個訂單無關(guān)，只有看破了這一點，才能通往最終的真實。

掛斷電話后，張小凡站在樓下等待著，雖然心中仍然有些緊張，但他認(rèn)為，既然對方救了大軍一命，還說了自己欠了他一個人情。

由此看來，這個精神病肯定要給自己一個還人情的機會。

大多數(shù)人總是很討厭被利用，可是在張小凡看來，能被利用，至少說明自己還很有價值。

也正是這樣的價值，讓他現(xiàn)在有恃無恐。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一位身穿病號服的光頭男從黑暗的長廊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停在了門口，沒有向外走去，身體正好處在最后一片陰影之中。

“你好。”光頭男開口道。

“你好，世安清潔公司竭誠為您服務(wù)。”張小凡似笑非笑道。

“很不錯的服務(wù)，你沒有讓我失望。”光頭男說。

“嗯，那么我該叫你什么呢？2號病人，還是陳天機，或是陳院長呢？”張小凡問。

“陳天機確實是我的名字。”陳天機說。

“無所謂，這也不太重要，說吧，你叫我來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張小凡問。

“小伙子，我救了你朋友一命，你難道不應(yīng)該先感謝我嗎？”

“如果這是一種交換，那一句謝謝太廉價了。”張小凡說。

“不，這是禮貌問題。”陳天機突然變得非常嚴(yán)肅，甚至有點可怕。

張小凡沉默片刻，終還是說出了口：

“謝謝。”

“不客氣。”

“其實你的到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嗯，我看出來了，所以你想干什么？”

“沒什么，咱們討論一個問題吧。”

“什么問題？”

“你相信詭異復(fù)蘇這種事嗎？”

“為什么不信？你不是還特意證明了這件事么？”

“不，我只是講述了一種觀點，說了一種可能性。但究竟這世界是否發(fā)生了詭異復(fù)蘇這種事，沒有人能夠證明。”

“你不相信？”

陳天機不置可否地摸了摸稀疏的胡茬子。

張小凡本以為對方還會說些什么，沒想到對話竟然很不合時宜地戛然而止。

陳天機說完，竟然直接轉(zhuǎn)過了身，似乎準(zhǔn)備回去了。

張小凡有些詫異，連忙問道：

“你找我沒別的事了？”

陳天機扭過頭，目光有些陰森，又有些躲閃。

“我的委托你已經(jīng)完成，錢貨兩訖，一會兒你就會收到報酬了。”

“哦？可是你說我欠了你一個人情，因為大軍的事……”

“人情嘛……只有不還的時候，價值才最大……”

陳天機說完，慢悠悠地隱入那濃稠的黑暗之中。

張小凡愣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回到廢棄大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