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頂端斷斷續續閃過一行正在輸入中，卻遲遲不見新消息。

黎梔正要退出聊天框，闔上眼眸小憩片刻，一通電話就打進來。

她攥著手機步伐不穩地往外走，遠離吵鬧的包間，靠在墻邊劃動綠色接聽鍵。

“你還好嗎？”低沉的嗓音從聽筒傳來，似攜著電流拂過耳畔。

黎梔凝眉：“頭有點暈。”

“混著喝能不暈么？”

“我沒混著喝。”

“……”賀斯泯不跟醉鬼爭論，索性略過這個話題：“多久回家？有人接你么？”

“不知道，你要來接我嗎？”

“你想讓我接？”

“想。”黎梔說完點兩下頭，也不管他到底看不看得見：“我還想跟你吃宵夜。”

她的重點在宵夜。

賀斯泯卻只聽見那聲‘想’。

他從嘈雜的背景聲中，聽出她語氣下的堅定，心底蕩起連他不曾察覺的漣漪。

“位置發來。”他騰出一只手穿上外套，連燈都沒關就出門了。

黎梔聽他的話回到包間。

她揉著太陽穴，打起精神看他們玩游戲，中途有不少同學叫她喝酒都拒絕了。

等賀斯泯到樓下，她拎起包跟他們道別，步伐不穩地從光影朦朧的長廊離開。

晚風攜著寒意迎面撲來。

黎梔打著寒顫，攏緊身上那件外套踩下臺階，似歸巢的鳥兒跑向那輛邁巴赫。

她跺跺腳：“好冷。”

許是酒后見風倒的緣故，她坐上后排時，視線比剛才更花，一雙眼霧蒙蒙的。

賀斯泯讓成德調高溫度。

他找出毛毯裹在黎梔身上，那股濃郁的酒氣隨之襲向鼻尖，熏得他擰起雙眉。

“以后別喝那么多。”

“嗯。”似貓兒般的輕應從她唇邊溢出來，輕輕撓動他的心。

黎梔困得不行。

她頂著那張布滿薄紅的臉，抬頭看他一眼，又慢慢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躺。

最后，枕在他的雙膝上。

她突然的動作讓賀斯泯一怔，他感受著膝間多出的重量，背脊不由得繃緊了。

他斂著眸，盯著貼在手背上的幾縷長發，細軟的觸感在昏暗光線下無限放大。

為避免吵醒她，他保持這個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掌心不知不覺地溢出薄汗。

分明已是凜冬。

他卻像身處炎炎夏日，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都在經受烈陽炙烤。

直到成德踩下剎車，從駕駛位探頭看來，圍繞在他周圍的熱浪才一點點消退。

“老板，你知道她住哪棟嗎？”

“我問問。”賀斯泯低喚兩聲黎梔的名字，見她沒反應，又抬手捏一下她的臉。

奈何黎梔已經睡死了，無論他怎么喚怎么捏，都沒半點動靜。

賀斯泯正要讓成德查一下，嗡嗡地震響便從她腰腹處傳來。

他在大衣口袋里找到手機，猶豫幾許，接聽備注為弟弟的電話。

“姐，你幾點回來？”少年感十足的嗓音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清晰。

“她睡著了。”

“！？”黎予塵急了：“你誰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

“賀斯泯。”

“那沒事兒了。”少年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姐夫...斯泯哥，我姐喝醉了？”

乍然聽見他的稱呼，賀斯泯的心底閃過一絲異樣，看黎梔的眸光亦愈發幽深。

他若無其事地應：“你家的門牌號是多少？我送她進來。”

“1206，我在門口等你哈。”

“好。”

成德在保安室停一下，通過保安給的大概位置很快找到1206。

他走到后備箱，正要把折疊輪椅拿出來，就見一道黑影如閃電般鉆進后排座。

“斯泯哥。”黎予塵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打個轉兒，笑得曖昧：“今天麻煩你了。”

“沒事。”

賀斯泯握住黎梔的雙肩。

還沒來得及扶她起身，他的腰間便多出一雙緊緊環住的手。

而坐在她腳邊的黎予塵，不僅不幫忙，還著重強調：“看來我姐不想下車啊。”

他的心思明晃晃寫在臉上。

無非是想從側面告訴賀斯泯，他對黎梔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賀斯泯沒接話。

他動作輕柔地掰開那雙手，虛虛攬住她的腰把她交給黎予塵：“下車注意點。”

“沒問題。”黎予塵對待他姐可謂是萬般小心，生怕磕著碰著。

他打橫抱起黎梔，臨走前不忘代入小舅子的角色，讓賀斯泯下次到家里吃飯。

那老成的神態看得成德發笑。

他等人走遠對賀斯泯道：“那小子好像知道黎小姐喜歡你。”

“嗯。”他早看出來了。

賀斯泯放松往后仰，離開前給黎梔發一條微信，便不再看那棟亮著燈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