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嘯山與張青陽二人在舒巖安通知后，到了手術間時，舒嘯山就看到，鄭連生正帶著方云在手術臺上開始鋪單了。

舒嘯山的目光微微收斂了一下，考慮到自己剛剛與張青陽講的內容，于鄭連生而言也稍稍有點不公平，也就沒多說什么。

龍縣人民醫院就這么大個平臺，手術體量就這么一點。鄭連生你自己不爭氣，打不過邢周，也不是我故意偏頗或者與邢周有關系什么的。

只是，鄭連生會把方云帶上臺，是舒嘯山沒考慮到過的。

“青陽，去洗手，準備手術。”舒嘯山仍說。

舒嘯山這話，讓一旁的彭勇又有點不知所措，他都已經舉著手準備穿衣服了。一臺手術，最多能夠容得下一個主刀，三、四個助手。

只是第四助手站的位置，都快到臺下去了。

不過，彭勇還是硬著皮頭把手術衣給穿上。來到了臺旁，默默地站在了方云的更下手位。

因為方云也沒去舒嘯山的下手位，也就是第二助手的位置。

舒嘯山也沒等張青陽上臺才切皮，而是與鄭連生很快地就把股骨骨折的入路切口給定了下來。

方云知道，如今股骨中段的骨折，髓內釘內固定術居多，可縣醫院暫時還沒這樣的條件與技術，那是沒辦法的。

大腿的肌肉不多，但是肌肉都很龐大，需要的助手稍微給力一點。

方云和張青陽就正好一人位列一次，幫忙拉鉤。張青陽的眼神還猶猶豫豫地在方云的身上波動，可方云卻已經投入到了手術過程中。

股骨骨折切開復位鋼板內固定術，拜于老主任胡廣華，方云目前的等級是精通，比熟練還要更高。

因此，方云想看看，在這個熟練度級別，再看舒嘯山做股骨骨折的手術，究竟如何。

一臺手術，是成套的，其中肯定也包括了切口的選擇，入路的方式。就比如這一臺手術，是股骨中段骨折，如果是對股前肌群和骨折手術非常精通的人，會選擇從肌肉間隙進入到骨干。

也可以切開肌層進入，只是這樣會對患者的預后和康復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畢竟是縣醫院，客觀的條件和技術有限也是能理解的。

反正以前方云在規培的地級市醫院，是很少直接切開肌肉進的，來了縣醫院后，他也不敢多說什么啊。

隨著舒嘯山的手術進行過程，方云大概看出來了，舒嘯山對解剖還是非常熟練的，并且手術的操作流程，也是相當迅速。

手術技術應該是熟練級別。

骨折的治療，所有的都應該遵循的原則就是復位、固定、康復。

不管是手術的解剖復位還是手法復位，都是復位的一種，然后才固定。復位是關鍵中的關鍵。

手術之前的切口打開，都是在為復位做準備。

股骨的股前肌群，是比脛骨的脛前區，更加厚的，因此舒嘯山不敢大意，慢慢往里面探，足足半個多小時，才暴露出來骨干。

在借助大S彎把骨折的形態在肉眼下看得清楚后，舒嘯山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對鄭連生說：“骨折的移位程度其實還算好，并不是特別復雜哈。”

鄭連生點點頭，此刻他也全神貫注進來了：“只是稍微有點楔形骨折碎塊，復位起來稍微有點麻煩了。”

舒嘯山然后突然說：“小鄭，你也跟我時間不短了。要不你來試試這個股骨復位？”

鄭連生把心神一收，抬起頭，有些錯愕。

熟悉舒嘯山的他知道，舒嘯山一旦開始對誰有那么一點好的時候，大多數情況是做了有點愧疚于他的事情的。

舒嘯山以前可沒讓他這么做過。

只是，鄭連生今天，卻笑了笑說：“主任，這骨折的手法復位，屬于I類操作，小方來科室里也有一年了。之前也規培了三年。”

“要不給他一個機會試試手感吧？”

張青陽入了科室，鄭連生一毛錢好處都撈不著，而且還要替張青陽擔著一定的責任，還不如是方云入科室。他是沒有人事權，連人事建議權都沒有，可鄭連生看到了方云的潛力和實力后，愿意‘惡心’一下舒嘯山。

舒嘯山肯定是為邢周盤算了什么東西。

舒嘯山覺得很怪，稍顯詫異地看了看方云。方云有本事，基本功很扎實，他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是，方云又不是邢周，即便方云入了科室，能做的，能幫他的也有限。

可張青陽不一樣，雖說張青陽對他晉升主任醫師的作用幾乎沒有，但是張青陽背后靠著的關系，對舒嘯山有一定的幫扶。

鄭連生的要求和提議，絲毫不過分。

舒嘯山也有自己的考慮：“那小方就先試試吧，然后，青陽也一起試試手感。”

“這臺手術，并不復雜，所以今天的手術，應該會在下午之前就結束。”

方云深吸一口氣，笑著說：“謝謝舒主任，謝謝鄭哥。”

能有在舒嘯山面前表現的機會，還是不能放過的。而且還要稍微用心點。

方云正好就站在了三助，也就是舒嘯山斜對面，因此他能夠很容易地就拿捏住復位牽引的著力位置。

鄭連生很熱情地幫著方云固定好了骨盆位置。

骨折的復位，在于徹底的牽引，徹底的牽引得要有反張力，也就是相對立的力量，可以是一方固定，一方主動拉伸。

表情面無波動：“小方，我這邊固定好了，你要好好準備啊。”

“想一想平時舒主任怎么教我們的，徹底的牽引，然后才復位。”

方云拿捏好位置，稍微深吸了一口氣后，逐漸用力。病人打了腰麻，加了肌松，因此股骨肌肉沒有了主動收縮的力量，只有被動的肌力。

骨科鍛煉過的醫生，力氣都不會小，因此，方云很快就把力量精準地控制到了骨折斷端有一定間隙的時候。并且還在左右搖晃對準著位置……

在方云與鄭連生對面，舒嘯山還在對張青陽做著教導，明顯是在為張青陽的下一次體驗手感做準備：“骨折的復位關鍵部分就在于，充分的牽引，牽引到骨折斷端！”

話到這里的時候，舒嘯山的話戛然而止。

瞳孔驟然緊縮起來——

因為，方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是卸力了。然后骨折斷端，以及骨折斷端之間的楔形骨塊間的骨折線，正好貼合在了一起，嚴絲合縫，如同一塊完整的骨干上面畫了兩條坎坎坷坷的線。

骨折。

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