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安心在礦山上班,正式工作還是可靠些。”阿冬輕聲地說。
“嗯。”羅小海用鼻孔應了聲。
“送了六百元,不送的話,崗位又被別人搞走了。”阿冬不甘心地說。
“我知道了。”小海應道,他己經將嘴里的飯吞進了肚子。
“和你弟一樣,井下計量,輕松,安全多了,要不是你是干部編制還弄不到這崗位。要不是良書記退休前在你名字下寫了句調到地面……”阿冬說著,目光有感激表達出來。
長假結束,我重新回到單位,穿上礦工衣服,重新下井。
崗位在井下過磅計量的房間,井洞主行巷邊用磚砌成的狹小空間,一個電阻絲爐子,一張舊的辦公桌子,一張靠背橫凳,一張有單人床大小的長方桌,上面擺放著計重磅的小顯示屏。
我家花了六百元才弄來的安逸崗位,到了夜班,我當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大長桌上,房間開著電爐,第一天上班,還不怎么睡得著。
房外不時有礦工或工區領導走過,也擔心他們告狀,盡管小洋說沒誰管的,除非是礦領導下來查崗。他們來了礦,會叫你,沒叫你給他們記上就是……
總之,我干上了一個無聊且等著養老退休的工作。
再干三十多年,可以退休。
第四天夜班我睡著了,有組機運說他們垮了四車廢石,要我記上。
我說:“記上可以,弄虛作假,后果自負。”
他們滿口答應,我寫了報表。
幾天后,我們調度室的頭頭,陳偏頭找我問話。
“上周六,你給五工區記了四礦車廢石。”主任偏著腦殼看著我說,并拒絕了我的白沙煙。
“是呀。”我小心應道。
“弄虛作假,那天掘進平巷沒放炮。”他低沉著聲音說。
“啊,他們說垮了。”
“你沒看?你干嘛去了?”
“拉屎去了。”
“什么屎?拉這么久,垮幾車廢石垮完還沒拉完。”
“我怕臭著過往領導,跑去遠處一個廢坑拉去了。”
“素質還行,不愧大學生。”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正規學校畢業的。
“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陳偏頭表情平靜地說。
“我是不愛讀書才傻的。”我在心里反駁了一句。
“罰二百,下不為例。”陳偏頭看著我說,我面露心疼錢的表情,他皮笑著又說:“礦上要罰的,沒辦法。”
他沒說謊,處罰通報貼在入井乘罐口,好幾天,我也沒去撕,反正大伙也沒誰去看它了。
它也會被新的處罰黃紙覆蓋的。
小洋也說:“落那些雜毛手里錢肯定是要罰的,我們也不可能不閉眼睡覺,一呆待24小時。”
我們是上連班的,上24小時,休3天。碰上周日順延可以休4天。
礦務局就這點好,工資低不假,正式工上班是真的舒服。
臨時工說我們被礦務局養老似的養著,而礦務局被他們用勞力付出養著。
我對他們說:“你們辛苦了,不過,我們工資微薄……”
“你們急什么,百年老礦,月月按時發工資就行了。”我笑道。
“不按時發工資老子們多不干了,你們不行,這是你們的長期飯票。”他們也笑著說。
計量室,不少時候會有人進來閑聊,聊得次數多了,我便發現,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話題。
像這些是永恒的話題似的。
平凡而枯燥的日子,隨那計量室掛著日歷一頁頁撕落,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