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定婚,簡單。
一桌人,散后,我和她,還有她媽,租一臺黑色小車去了她家。
又是什么風俗,要我隨她去,莫非阿冬想把我“倒插門”?離過年僅三天了,阿冬交代我過了年再回來。
她家離礦山我家八公里,離十八茅灣六公里,在一個有煤礦的小山村。
兩層小平房,老式的,挺舊。
她媽話多,進門就說:“你是沒看到小海他媽,老漂亮了?”
她爹咳了一陣,我沉默著走到了客廳,坐下。
在路上,謝小玲明確告訴我,她弟在外地工作,談了個外地老婆,按習俗,大的要比小的先結婚,并且,她爸塵肺多年,不知道哪天會死,閉眼之前,希望看到兄妹成婚。
這次倒好,我被安排和她睡一張床。我挺規矩的,同一個被窩,我作到了不觸碰她的身體,寒冬臘月的,大伙穿著秋衣秋褲睡覺,偶爾碰到,我也是慌張的移開。
柳下惠未必能做到這個境界,謝小玲身上有香粉的氣味,這種氣味,我在夜總會作服務員時經常聞見,一種粗俗的香氣,令我壓抑,一點沖動也沒有。
何況隔壁睡著她爸媽,她媽說話聲,她爸咳嗽聲,時不時從那扇關緊的木門傳過來。
這是考驗啊,換成三十之前,我一定作不到這般一動不動。
是考驗定力嗎?要是考驗別的能力,我不是輸了,有了這念頭,我一只爪子,有意無意,去試探了一下,剛碰到軟乎的,被她一巴掌拍開,她厲聲叫:“搞什么?認真睡覺。”
隔壁,立刻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我再不敢造次。
到了白天,多數時間,我在陪她爸看電視,我話實在不多,嗯嗯哦哦的。
特意給我一個茶杯,水是一杯接一杯地續。
她爸說:“多喝開水對身體好。”
“對呀對呀,我喜歡喝開水。”我應道。
“喜歡多喝點。”她爸說。
這又是要干什么,喝那么多水下去,是考驗腎功能嗎?還是考驗憋尿功夫?
到了下午,我老是在跑廁所,顧慮到可能在考驗腎功能,所以,每次去之前,我都會說:“又要拉大的了。”
“小海,你是不是腸胃有問題呀?”她爸擔憂地看著我說。
“沒事的。”我心虛地說。
謝小玲和他媽在外忙這忙那,我想去幫忙,被她呵斥:“你沒干過這些家務,回去陪我爸。”
晚上,看電視,謝小玲跟她爸媽抱怨:“這個人鼾聲如雷,還磨牙,簡直沒辦法睡覺。”
我怪不好意思的,她媽說:“你爸還老咳嗽了,習慣就好了。”
她爸看了我一眼,說:“能不能小聲點,我也聽見了。”
我一個勁地點頭。
又到白天,謝小玲炸雷般地喊:“又是一夜沒睡,一輩子會短命好幾年。”
她還補充道:“不喜歡一個人,總是看到那個人的缺點的。”
晚上,在床上,她低聲說:“我有喜歡的男人,可他有老婆,家里逼我結婚,所以……”
年三十,她弟一個人回來了,她們翻看手機里的相片,她弟說:“有什么好看的,全是白蘿卜。”
她嘻嘻笑著,她對她弟挺溫柔的。
這個年關,特別難過,我如一個不速之客,始終小心提防,一分一秒,都在想著逃離。
年夜,大雪紛飛,吃過年夜飯,我就在盼天亮,她們一家在盼可能來訪的親戚。
我必須要逃走,這樣過一輩子太難受了,和一個不喜歡自己還兇悍的女人過一輩子,太難。
天亮之后,我說:“我要回去給我媽拜年了,初一兒,老風俗。”
“雪這么大,沒有車吧。”謝小玲說。
“我特別能走,箭步如飛,叔叔阿姨,再見。”
我就這樣離開了,踏著厚雪,翻過一個山頭,終于踏上大馬路,我回頭看著那個村,大聲喊了幾聲,低頭發了條信息。
“終于到大馬路了,整個人猶如牢籠飛出的鳥,輕松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