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昌站出來，對兩位大帥沉聲道：“大帥，屬下下午讓軍中的弩兵試射了一下，已經沒辦法正常擊發……這些弩箭都全都扭曲變形，無法使用，也沒辦法試出它們到底能射多遠，有多精準……”
完顏銀術可沉思許久，忽地轉頭看向營里中央一位戰戰兢兢、衣衫襤褸的老者，十分溫和地說道：“楊工匠，這樣的鐵箭你能否打造出來？”
“我……大帥，能否讓我看一看，摸一摸這鐵箭……”
眼見這位金人十分和煦，老者稍微安定了不少。
“哈哈，那當然！”
完顏銀術可親自起來，將手中的十分沉重的弩箭遞了過去，而這位老者也接了過去……
刷……邊上的侍衛們立刻緊張起來，向前了一步，銀術可則揮揮手讓他們退下，示意不用擔心。
而老者在拿到弩箭后，則一臉癡迷地撫摸著鑌鐵箭上的紋路，呢喃自語道：“了不得啊，沒想到灑家這一生還能見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打造技藝，朝聞道，夕死可矣……”
“什么？”
完顏銀術可聽不清楚他說什么，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下一刻，卻見這位漢人老工匠低垂下來的臉上忽地滿是猙獰，手中的弩箭猛然抬起，向他刺了過來——
可惜，面對這一記刺殺根本沒能成功，早有防備的完顏銀術可不過是輕輕讓了一下身體，老匠人這一刺就落了空，還被順勢一絆倒在地！
鏘鏘鏘……
帥營中的侍衛們驚怒交加，抽出刀斧就要上前殺死老者。
“住手！”
完顏銀術可以及完顏宗望立刻喝止了他們，“退下！”
“楊工匠你這是何苦，只要你投降我大金，為我大金打造軍器，安居樂業、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跌倒在地上的老者根本聽他說完，握著弩箭的手一個反手，就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中，霎時間，這帥營中彌漫起了濃厚的血腥味……
“你……”
營中的幾位主帥霍然而起，有些震驚地看著此人。
“嗬嗬嗬嗬……想讓我給你們打造兵器，還教你們此等神兵利器的打造方法？”
還活著的老工匠慘笑著看著他們所有人，混濁的老眼中滿是刻骨的仇恨，“爾等蠻夷，想都別想！小老兒雖低賤，卻也懂國仇家恨禮義廉恥！吾恨不能食汝肉，寢汝皮，飲汝血！！！恨不能，恨不能啊……”
老人頹然倒地，死不瞑目。
帥營中，所有金軍將領們看著這一幕，都有些默然了……
完顏宗翰喟然道：“想不到，這軟弱的大宋治下竟也有如此血性之人……看來，我們不能小覷了大宋啊！”
“哼……且讓我砍下此人腦袋，掛到戰俘營那邊，警告那些只配當豬狗的宋人……”
完顏拔離速很不爽地上前一步，揮刀就要砍下這老者的腦袋，完顏銀術可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住手！”
“大哥！？”
他不能理解。
但完顏銀術可卻懶得和他解釋，揮揮手讓侍衛把這個老工匠帶下去，沉聲道：“立碑厚葬此人。”
“是！”
侍衛們愣了愣，但還是抱拳行禮，把這位自戕而亡的老者拖了出去。
“把這些弩箭收好，等我等凱旋而歸后，定要將這等弩箭仿制出來，到時這箭到底有何神奇之處……諸位自然就知道了。”
完顏宗翰揮了揮手，讓人把這些弩箭收起來，淡然道：“眼下我們應該想的是，如何避免今日下午這種情況再次發生……”
……
“哈哈哈哈……”
相較于金軍帥營中的凝重與沉悶，在東京城城南的軍營里，齊聚一堂的禁軍帥將們則大多都滿臉的笑意，會議正式開始前，都坐著有說有笑的……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今天立下大功的荊超！
之前，大統領特別提拔了這個之前非常不起眼的小校尉，他們其實是有點意見的，畢竟他并沒有多大的軍功。
而大宋原來的軍功制度，是非常嚴苛的。
哪怕姚將軍特別考校了一下他的身手武藝與軍略策論，意外發現這小子還真不賴，但軍中依舊有很多人不滿。
畢竟在趙楷退出的“將、校、尉、士”新軍制中，原本軍銜不低的他們大多才領校級將銜，而這小子卻一躍成為了與他們同等級的存在！
之前，在舊體系里，這個叫荊超的可什么都不是呢……
之所以大家沒說什么，是因為荊超在這些時日距離趙楷太近了！
近臣不要惹，這是很基本的官場準則。
讓荊超從軍中抽調神射手，組建了一個特殊的小隊，還和他們一起訓練，大統領甚至帶他們去了軍器監下屬的一個弓弩造作坊，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在研究著什么……
對此，張叔夜、姚友仲等軍中將領也只當是大統領忙碌之余，給自己放松的樂子，并沒有放心上。
沒想到啊，荊超今日帶領他的小弟在戰場上展露的這一手，真的是一鳴驚人！
眼下，大家也對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熱情了許多。
今天這戰功，那真的是實打實的，所有人都服了。
區區三十來人，卻成功打掉了敵人軍陣中的將領，不僅阻礙了敵軍的推進，更把對方那如虹的氣勢直接給打沒了……
這種功勞可不是那種殺幾個人頭能量化的！
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過，今日成為全軍焦點的荊超表現得十分謙虛，沒有半點沾沾自喜、得意忘形的樣子，倒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盡管從組建這支小隊開始到現在，他是隊長，但對內的訓練項目還有到阻擊作戰等等，可都是大統領親自下場編排并參與訓練的。
就像趙楷說的許多十分新穎的戰術詞匯，什么狙擊作戰，什么斬首戰術這些，聽起來那叫一個高大上和專業，而他荊超只是一個執行者，其中的很多關竅還沒搞明白呢！
“咳咳……”
趙楷從外面走入帥營中，大家這才安靜下來。
“都坐，都坐，軍中簡單行個軍禮就行了，別每次說話干嘛的都要鞠躬行禮，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