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宗澤送過來的信中重點強調，只要他率軍南下，就必然能截住金軍北歸的退路……言辭中，十分隱晦地提醒他，一旦功成殿下就立下不世功勛。
不世功勛！
說實話，這位第一次登上如此高位，嘗到了權力滋味的年輕人是躊躇滿志的，自然被宗澤這一封信上所說的內容打動了，十分想要率軍南下勤王……
然而，軍中的汪伯彥、李潛善甚至連武將中的武功大夫張俊，都強烈反對這個時候就匆匆南下。
汪伯彥、李潛善不想南下，是打著誰也不知道的算盤，而張俊不想南下，是因為在大名府這里，他能借著籌措糧草大肆給自己斂財，正收錢收得不亦樂乎呢，哪有什么心思南下……
至于會不會被康王發現后弄死——
邊上同樣吃的滿嘴流油的汪伯彥、李潛善等人忙著遮掩都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揭發他！
“殿下，眼下我大軍初成，尚未經過整訓根本不具備與如狼似虎的金軍交手的能力，且南來的這個消息也說的很清楚了，官家與金人已經議和，我等正好積極備戰，以待金人北歸后半道而擊之……”
汪伯彥站出來，繼續勸說道。
上首位置上，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趙構嘴上甚至只有淡淡的絨毛，還沒長出胡須來，沉聲道：
“可是……金人奸詐，這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散播的謠言？”
若非趙楷乃是穿越者，眼下的趙構絕對是宋徽宗趙佶諸多兒子里面最出色的那個。
盡管后來因為一直被逼著跑馬拉松，跑得沒有了任何反抗暴金的心氣，但不可否認，這位完顏九妹一開始其實很剛，甚至后來也力主抗金、收復北方，還將岳飛是為最大的依仗，一路提拔……
一聽康王此言，在座的諸位頓時默契相視一眼。
……這位康王殿下似乎不傻啊！
下面的張俊心下登時一凜，立刻打算收斂一下自己最近有些張揚的斂財行為，否則一旦被這位血氣方剛的殿下發現，自己怕是會被砍了腦袋。
“這個……也有可能！”
李潛善幫腔了，“但我軍眼下兵力膨脹得太快，軍中糧草、兵器，特別是弓弩都不足，士兵們也都是新招入伍，根本沒有死戰經驗，恕臣直言，若我們就這般冒然南下，一旦遇到金軍則必敗無疑！”
“可，宗老相公那邊……”
“元帥，你甚至應該派遣人到宗澤那邊，阻止他貪功冒進，須知兵者乃國之重器，應穩扎穩打，否則一旦遇到金軍，萬劫不復矣！”
趙構：“……”
盡管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李潛善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單純的大好青年實在沒辦法反駁……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他也只能作罷，打消了即刻率軍南下的念頭。
……
大宋京畿之北面。
僅剩十二萬出頭的金軍向北奔行了一天一夜，二月六日，還沒分開的兩路金軍在東京城以北四十多里地停留，進行最后的修整……
一路走回來，完顏宗翰、宗望等一干金軍高層合計再合計，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就倆字——
血虧！
特么，合著咱好不容易南下一趟，沒賺到錢還倒貼，怎么能行呢？
所以，走到這里，他們兩路大軍打算分開了。
完顏宗翰打算率領自己的西路軍往大宋西京洛陽的方向撤，那邊也是大宋十分富庶的地方，之前路過的時候沒能打下來，這一次大概率也只是路過，但可以在周圍再搜刮搜刮，應該還有點收獲，實在沒有油水再往南面的襄陽府逛逛……
至于完顏宗望的東路軍……
他打算立刻北歸，反正這一趟下來撈到的金銀財寶、數萬牲畜、精壯苦力及年輕女子等等，已經足夠了，相對于西路軍他這邊損失與收獲是一比一，他完顏宗望能接受，不貪多。
只是……
自從他們開始北撤，派向四面八方偵查的哨騎，其中往南方向的——
一個都沒能回來。
兩路金軍元帥都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
夕陽西下，夜幕緩緩降臨。
“直覺告訴我，那位鄆王殿下一定在謀劃著什么……極有可能會在晚上夜襲我軍！”
完顏宗翰沉聲道。
就這個還用直覺？
完顏宗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近他感覺宗翰的狀態有些不對，特別是昨天晚上那一場夜戰突襲敗退以來，素來沉著冷靜、腹有韜略的他似乎有點失了方寸。
不過，宗望并沒有多想，淡然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今天晚上宋軍必然會過來襲擾我們……”
“這里留不得……我們最好連夜走！”銀術可附議。
“可是……”
金兀術眉頭微皺，“我軍新敗，眼下軍中將士身心俱疲，更何況我們今日修筑的營盤防御工事足夠了，不論是宋軍的弩箭還是騎兵夜襲，我們都有相應的設置……我反倒覺得，今夜是我軍伏擊宋軍的最佳時機……”
“咦？”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一愣，這一點……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想到。
“我軍新敗，匆忙撤軍；而宋軍取得開創性之勝利，必然乘勝追擊，難免心生嬌縱！這個時候他們絕對想不到，敗退的我們會在這里設伏……”
“可是我們的夜戰……”
一位漢人幕僚有些遲疑地說了個開頭，但卻沒繼續往下說。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這幾個月來我軍在夜戰方面，與宋軍交手的戰績三戰三敗——
都特么連送三次人頭了，那就別再和對方進行夜戰solo了啊喂！
自從金軍開始跑路以來，軍心士氣一直都在往下掉，不論是軍中的軍幕僚還是一些將領，都對與宋軍進行夜戰有一定的心理陰影了。
“正因為我們在夜戰中接連失利，宋軍方面也必然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設伏……”但金兀術卻利用了這一點，來了個逆向思維的戰術！
“詳細說說！”
完顏宗翰瞇起了眼睛。
從兩軍合兵一處以來，每次軍議金兀術一直都不聲不響的，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這小子居然還能有此見地！
看來，自己過去小覷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