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夕陽西下的這個傍晚,距離金軍營地西南方向約莫十里地遠,宋軍平和中帶著森嚴的軍營里,來了一位特殊的人。
“微臣陳規(guī),見過院使!”
“不必多禮!”
趙楷笑著擺擺手,讓他坐下來說話。
陳規(guī)此次到京,恰好與西京洛陽那邊過來的王襄一起到的。
“昨日,朝堂上商討如何處置前洛陽留守王襄,朝中文臣們都說,此次西京淪陷,乃是敵軍勢大,王總管盡管一時糊涂以至西京淪陷,然后又指揮翟興翟進兄弟二人反攻,重奪洛陽,功過相抵……對此你怎么看?”
“此言大繆!王襄此人,罪該萬死!”
金軍還沒到西京,王襄便棄城而逃,憑此便是死罪!再者,若只他一人逃就算了,可此人卻膽小如鼠,居然將三萬守軍帶走保護自己,末了,隨口安排了翟興翟進兄弟二人守衛(wèi)洛陽城。
就他們那點殘兵根本擋不住,守城失敗后向西逃走。
盡管后面翟興翟進又重奪洛陽,但這千年古都已是滿目瘡痍,幾近損毀,傷亡百姓至少十萬余人。
毫無疑問,所有的西京留守中,王襄絕對是最無恥的一個。
一路過來,陳規(guī)自然是有做過功課的,說話做事自然是要附和上意,更何況,這句話本來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昨天,盡管趙楷沒有在朝堂上,但通過快速的傳訊點,他將自己的意見傳遞了回去,一力排眾議,讓陛下將此獠打入天牢,擇日問斬,震懾人心!
“本來皇上是打算讓你擔任德安府知府的,但被我攔下,把你要到我軍政院來了……但具體的職務我還沒想好怎么安排?你有什么想法嗎?”
“這個……”
陳規(guī)遲疑起來。
今年他也年過五旬了,再過去一直都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縣令而已,此次若非金人南下,他怕是一直到死都只是一個十分邊緣的小人物罷了。
這位素來耿直的老實人,便照實說了自己喜歡也比較擅長在軍器火炮方面的研究與發(fā)明……
“若院使不嫌棄,微臣愿到造作司,負責火器方面的工作!”
他十分實誠地自薦道。
“哈哈哈……”
趙楷覺得這個人很有趣,忍不住笑道:“那可不行,雖然我聽汪似說了你在火器方面的才能,但是讓你只做這個屈才了!”
“微臣不敢當……”
“不必自謙,本王有意讓你負責造作司副使,專職火器方面的生產與研發(fā),此外,兼任作戰(zhàn)司參謀副使,協(xié)助張叔夜負責整個京畿之地之軍事防御!你可愿意?”
“微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陳規(guī)激動不已,起身深深一拜。
為何趙楷如此看重陳規(guī)呢?
后世之人所知道的兩宋的歷史名人,最廣為人知的無疑是岳飛,甚至連帶著他身邊許多小伙伴,也跟著青史留名……
可若論對古代軍事作戰(zhàn)方式的發(fā)展,特別是火器領域火的變革,起到真正推動作用的,一個陳規(guī)起碼頂?shù)蒙蟽蓚€岳飛。
因為——
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管狀類火槍就是這他發(fā)明的。
突火槍!
其以巨竹筒為槍身,內部裝填火藥與子窠--子彈。
點燃引線后,火藥噴發(fā),將“子窠”射出,最遠射程一百五十步,最遠有效殺傷射程約為七八十步!
但因為這款火槍的材料與制造還是太過粗糙,沒能采用鐵制,而是竹筒做的槍管,以至于后來陳規(guī)用它來抗擊金軍的時候,經(jīng)常炸膛傷到自己人……但就算如此,這一利器還是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出了莫大作用,后來更是發(fā)展出了更完善的長竹竿火槍,甚至金軍在與宋軍多次作戰(zhàn)中,繳獲了不少后,也跟著造出了“飛火槍”這種仿制品。
這些資料在趙楷的腦海中的浮現(xiàn)而過,他又與陳規(guī)聊了聊,發(fā)現(xiàn)這位十分典型的大宋士大夫,身上依舊有著許多士人階層的“臭毛病”。
就像兩人聊天的時候,時不時的會有侍衛(wèi)進來通報,特別是現(xiàn)在哨探連連長張仲熊過來匯報金軍動靜之前,很有禮貌地對陳規(guī)行了軍禮,然而,他卻只是淡淡地拱拱手。
這些趙楷都看在眼里,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
看來,教諭司的工作還不能僅限于行伍士卒,倘若未來自己要創(chuàng)建一個相對平等、和諧的朝廷,針對未來新士人階層教諭引導,也要同步進行,否則掌握了軍權的武人,必然對手握話語權的士人的斗爭,這也就罷了,若斗爭形式一升級,怕是會帶著兵給這些士大夫們來個物理清除……
當然了,若到了這種程度,也基本上等于江山易鼎,社會階層與生產力的發(fā)展上也必然會開歷史倒車……這是趙楷不想看到的。
武人的位置該改變,但不能無限提拔,否則會變成雙刃劍!
這一次談話的內容,除了陳規(guī)的職務安排,他從南方帶來的三萬義軍,直接編入京師禁軍之中,充實京城的防御力量。
當然了,相對于已經(jīng)初步完成思想改造和軍事訓練的京師禁軍,這些地方上來的義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必須進行全方位的整訓才能達到禁軍的最低要求。
眼下趙楷沒在京師,親自督導整訓,這些義軍起碼要小半年的時間才能形成一定的戰(zhàn)斗力。
這樣的安排,其實陳規(guī)是有些不解的。
自己親自率領的這一支義軍經(jīng)過如此長途跋涉,與金軍數(shù)次交手,這可不只見過血那么簡單,更是一支有血性,敢于與金軍剛正面的軍隊,戰(zhàn)力或許比不過大宋最精銳的西軍,但起碼與禁軍應該是同一檔次了吧?
為什么直接派過來一起追擊圍剿金軍呢?
陳規(guī)心下暗自疑惑。
不過,離開這里回京師赴任的時候,他倒是注意到了,軍營中將士們軍容軍陣嚴整肅穆,舉手投足,更是氣宇軒昂……
唔……只這一點,比義軍強很多啊!
他暗自留心。
……
又幾日過去,北撤的十二萬金軍十分明智地過洛陽而不攻,繼續(xù)往北面的孟津渡口而去。
短短幾日,金軍與身后的宋軍小規(guī)模的作戰(zhàn)打了不知幾次了,白天打,深夜之中也都有,雙方是各種手段齊出,各種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的試探和襲擾,打得那叫一個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