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太耗時，而眼下天氣已經開始升溫了，隨便丟棄在荒野中，容易滋生瘟疫……
把這些尸首直接燒掉是最省事的做法了。
“大統領，大致的統計已經出來了……”
身邊，作戰司一位試參謀恭謹上前一步，開始匯報凌晨這一戰的戰果。
周圍跟著的文臣與其他武將們一邊聽著他的匯報，一邊看著這完全可以稱作血流成河、血流漂杵的場面，好些人根本繃不住……
特別是文臣們，第一次見識到如此血腥、可怕的場面，就連趙鼎、秦檜這兩位都直接轉過身吐了一地，不過，文臣中的胡士將倒是鎮定自若，讓人刮目相看。
這一戰——
在可怕箭雨的覆蓋下，金軍大營中光被干掉的士兵就不下兩萬，連帶著營外被弩箭射死的加一起，粗略計算起碼有兩萬五千多人，只多不少……
而天亮后，大營內外僥幸存活被俘虜的金兵也有兩萬來人。
“不過我們俘虜的這些金兵大多都只是輔兵，屬于金軍主力精銳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之前在戰場上，這些士兵都很死硬，大多都不愿投降……”
“嗯……”
趙楷理解地點點頭，別看這一戰是宋軍贏了，但曾在戰場上，覆滅了大遼的精銳士兵們還是很有心氣的。
特別這些士兵大多屬于女真、渤海一族，是大金立國的貴族，而今天打敗了他們的居然是曾經他們根本看不上的宋狗……
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撤走的部分精銳，大多選擇了與宋軍死戰，只有少量一部分被生擒。
此外，金軍大營中還繳獲了敵軍來不及帶走的大量金銀財寶、牲畜，還有許多被擄掠過來的數千宋人……
這數千宋人，能被金人如此看重被一路帶到這里，自然都不是什么簡單人物，他們都是大宋各行各業的人才。
其實，十多萬金軍一路北撤，一開始他們裹挾的宋人足足有數萬人，但隨著戰事愈發嚴峻，軍中糧食短缺，金軍沒辦法也只能趕走其中的大部分，留下那最有價值的工匠們。
這些是金軍營內的情況，至于營盤外的北面——
俘虜的金軍士兵相對少很多，潰逃出營盤的金軍主力倉促間沒來得及形成足夠嚴謹的陣勢，便迎頭撞上了宋軍騎兵，被對方來回數次硬生生地“穿心插肺”的進出……
眼見局面要徹底崩潰，關鍵時刻金兀術站了出來，組織金軍最精銳的步騎護衛軍，擋住了姚友仲部，這才讓主力部得以向北撤出戰場，組織陣勢。
眼見這一幕，占夠了便宜的姚友仲并沒有莽撞地再次穿插進去，畢竟他麾下的只是輕騎兵，而非重騎兵，再冒冒失失地懟進去……
很可能就出不來了。
姚友仲明智地沒有在進行沖殺，而是拉開了距離，從遠處給敵軍來了幾輪弩箭齊射……
不愧是金軍精銳，根本不是一半的州郡兵和苦力輔兵能比擬，金軍并沒有再次騷亂，而是在騎軍的掩護下飛速向北撤走。
統計下來，這一戰宋軍殲滅敵軍近三萬人，俘敵兩萬余人，繳獲牛兩萬多頭、糧食二十萬余石，金銀財寶至少五十萬兩之多，還有至少能完整裝備兩萬人的器械刀槍、馬具甲胄。
前后一統計，宋軍這邊的文臣武將們腦海中都冒出來仨字——
發財了！
然而，在看到這些繳獲后，趙楷心下略一統計，卻沉默不語，臉色相當難看。
軍中的文臣武將們一看這架勢，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發生什么事了么？
怎么殿下的臉色突然就這么難看了？
無聲無息間，軍中諸人只憑借眼神就完成了交流……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滿心只有勝利的喜悅，心中忍不住開始暢想，憑借今日之軍功章，未來平步青云、位極人臣之場景，指日可待。
而站在軍營中，趙楷看著被金人擄掠來的，站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的大宋百姓，還有兩萬多頭牛羊……卻沉默了。
一時間，這個角落變得安靜不已，唯有不遠處，臭氣熏天的牛群傳來哞哞叫聲。
良久，趙楷卻沒有和他們說話，而是轉而問起來身邊一位侍衛他老家的事……
這位堂堂的鄆王殿下與這名來自社會底層之人的對話，一開始大家都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隨著對話的深入，身邊那些聰而慧敏的個別幾個已經意識到趙楷為什么會生氣了。
嗯，他問這位侍衛，他們村子里有幾口人，有幾畝田，以及有多少頭牛……
這名侍衛盡管滿心疑惑，但卻照實自己老家的情況。
他老家的村里人丁還算興旺，有兩百來戶總共四百來人，田地千余畝，九成都落入了村里的大戶人家手中，至于剩下的那一成……
與其說是田地，不如說是荒地。
至于牛……
有，但不多，這名侍衛很仔細地回想了一下，也就五六頭的樣子。
最后，趙楷又問了一下，像他老家這樣的村子，在周圍二三十里范圍里中是比較富庶的村子了，其他有的村子，甚至連牛都沒有。
他們的對話到這里結束，而趙楷沒有再問什么，而是陰著臉，立刻轉頭看向了邊上的姚友仲、辛興宗及軍中諸位將領——
“姚友仲！”
“標下在！”
“我把軍中現有的戰馬都給你，你部休整好，即刻出發！給我盯著那群狗雜種，他們跑到哪里，你都要給我盯得死死的……聽明白沒有！？”
話到最后，趙楷幾乎怒吼出聲。
再然后，他又看向了弓弩團統領辛興宗，“辛興宗，本統領給你一天的時間休整，派給你兩千騾子兩千戰馬，明日一早，由你率領弓弩團一營二營還有重弩營，給我追上去！”
“是！！！”
“給我追！追殺這幫狗雜種，殺他個魂飛魄散！殺他個人頭滾滾！！！”
第一次見到如此憤怒的鄆王殿下，現場所有人都有些被嚇著了，有些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突然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