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重新認識我,認識與過去截然相反的我。
“花著別人的錢還那么逍遙快活啊!”我尋聲頓腳,這暗啞噪雜的聲音實在不堪入耳,我轉過身去,果然是學校那四五個不學無術的女生,我對她們的評價是:身材難堪,身高尷尬,妝容糟糕,化妝都拯救不了她們丑陋的五官。
“許知容,你還真有臉。”
我滿意的點點頭:“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有臉,還是一張好看的臉。”
我叫許知容,雖然成績不怎么樣,但擁有一張美麗的臉龐和高挑的身材,再加上化妝技術一流,我是大家公認的女神,除了面前這幾位不速之客。
“讓一下,擋著了。”
正當我得意洋洋的時候,一陣慵懶的男聲傳入耳中,我側身一看,是個送餐小哥,我瞥了一眼他的臉龐,雖說生得俊俏,卻也憂郁得可怕,還沒看夠他就已經進了旁邊的餐廳。
氣急敗壞的帶頭女生又開口道:“說說吧,怎么解決。”
我實在無語,說道:你男朋友那點錢還不夠我花呢!”我一邊說一邊想,不知道他男朋友怎么看上她的。
說罷我跟著那個小哥走進同一家餐廳,他在前臺忙碌,習慣不吃晚餐的我還是點了一份意面,一來是想甩開那幾個女生,二來是想會會這個送餐小哥。
那幾個女生也跟了進來,我慢條斯理的坐下來,一臉挑釁的問她們:“你們想在這動手嗎?”她們環顧了一下四周,罵罵咧咧的離開了,我知道她們不會善罷甘休,但今天寡不敵眾,能逃一劫算一劫吧!
過不久只聽到后廚喊:“楊劼,五號桌的意面,幫忙送到一下。”
我看向前臺的他,很不情愿的將我的意面端上來給我,全程沒有看我一眼,“你叫楊劼啊!”我主動搭話,對方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就轉身離開了,我有些挫敗感,拿出化妝鏡看了一下妝容,心想著今天的妝容挺好看的啊!正在為這事耿耿于懷的時候,余光瞟到楊劼看了我一眼,也只是那短短的一瞥,我卻能覺察出他眼底的不喜。
我沒吃幾口就放下了叉子,正準備站起來找楊劼搭話,他剛好要出去,我慌忙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欸,楊劼,你送我回去吧!”
楊劼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還沒回答我的話,另幾個店員打趣道:“小妹妹,我們劼哥只是在兼職體驗生活,不談戀愛哦!”楊劼還是沒說話,越過我的時候看了一眼我剩下的大半盤意面,冷冷的丟下一句:“浪費。”
我不以為然,跟著他出餐廳,只見他坐上了摩托車,心里有一絲竊喜,我滿心歡喜的走近他,他戴上頭盔,舉起外賣盒,待我止住腳步后就開走了,我才反應過來他是送外賣而不是送我,我有些惱,在后面大喊:“騎那么快小心······”硬是沒有把后面兩個字說完。
我和楊劼的第一次相遇就那么狼狽,沒能搭上話,也沒能交個朋友,而我再次碰到他,是在本地大學城外的巷子里。
我被之前那幾個女生堵了,平時再怎么風光,這時候也害怕,“打人不打臉。”這是我最后的倔強了。
那幾個女生發出尖銳譏諷的笑聲:“行啊,許知容,你那些男朋友今天怎們不跟著你了?你也有今天!”
我心如死灰,正以為要遭罪的時候,那慵懶的聲音又出現了:“你們在做什么?”我扭頭去尋人,漆黑的巷子里我看不見楊劼的表情,只覺得聲音逐漸暴戾:“在我的地盤撒野?”
“你最好別多管閑事。”帶頭的女生喊道。
我只聽見楊劼發出一聲淡淡的冷笑,隨即聽見他撥電話號碼的聲音,手機那頭很快接通,楊劼說道:“鄞哥,有人鬧事,帶人過來。”
楊劼聲音低沉,不怎么像在開玩笑,空氣一下就凝固下來,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帶頭女生:“走······我們走······”
人跑了,我趕緊推攘楊劼:“追啊,你怎么不追。”
“追誰?”楊劼的話里帶有一絲戲謔,我不滿的跟著他出了巷子,在有光的地方看清了他今天的裝扮,一身黑色棒球服,黑色棒球帽,白色斜挎包,走在大街上,前面的男生是多么的意氣風發。
意識到他走的方向,我追上去問他:“你要去兼職嗎?”
“嗯。”他的聲音很冷很冷。
“欸,”我走到楊劼之前攔住了他,“我沒有很多男朋友,也沒有花過別人男朋友的錢。”我不確定剛剛在巷子里他有沒有聽到我和她們的對話,也不確定當初在餐廳外他有沒有聽到那群女生的大聲吆喝,只是現在我就想解釋。
楊劼楞了一下,眼底滑過一絲詫異,久久才開口道:“嗯。”
聽到這個字我簡直要炸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楊劼蹙了蹙眉,掠過我繼續往前走,遭到無視的我立馬又追了上去:“喂,你這人怎么這樣?”
“哪樣?”楊劼停下了腳步,冷冷的看著我,“聽著,你怎么樣我并不感興趣,以后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我想楊劼最后悔的就是說了這句話,他怎么也沒料到我會死皮賴臉的纏著他,我也沒有料到我會喜歡上他。
后來的我三天兩頭跑到楊劼兼職的店里刷存在感,為了能在店里多待一會,我總是會點一盤意面,一吃就是好久,最后還是沒吃完,倒了,楊劼每次都板著張臉收拾我的殘羹剩飯,每次都會說一句“浪費”。一來一回,我能和他搭上話了,也慢慢熟悉起來了。
楊劼是這里的大學生,在內拿獎學金,在外做兼職,與其說是做兼職,還不如說是體驗生活,因為他根本不差錢,而我是附中的高三學生,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整天就喜歡買化妝品逛街買衣服,沒什么值得夸贊的,這么一看,我和楊劼哪哪都湊不到一起。
“也不知道你這吊車尾的成績是怎么考上附中的。”楊劼一直都很嫌棄我,但終究不像以前那么冷淡了。
“那你輔導我唄,優秀的大學生。”
雖然楊劼每次都拒絕,但只要我拿著習題來店里,他總是會耐心幫我解答,就好像優秀學長在輔導他的學妹女朋友一樣。
店里面兼職的另一些大學生時常會開玩笑:“楊劼,你的小女朋友又來找你啦!”而楊劼臉上依舊沒有什么波瀾,我也很清楚楊劼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勉強算得上朋友。
有一次我去楊劼店里,他的斜挎包就隨手扔在椅子上,里面的書露了出來,我就想著看一眼也沒關系,抽出一本書的時候帶出了一個首飾盒,我認得那個品牌,價格還不便宜,我鬼使神差的打開那個盒子,里面是一條精美的項鏈,看樣子從來沒被人戴過。
我心生喜愛,正要拿出來的時候被楊劼攔住了:“別人的東西你都是隨便拿的嗎?”
楊劼眼眸暗沉,從我手里拿了過去,“我就看看。”我嘀咕著,楊劼沒說任何話,把盒子放進自己的口袋便沒有再搭理我,后面還是我死皮賴臉在他身邊吵他,他才愿意理我。
楊劼的大學我是可以進去的,他上課的時候我就去學校玩,即使看見他了我也不敢和他打招呼,融不進他的圈子,唯一的交叉點就是他兼職的餐廳。
每次想去餐廳見楊劼之前我都要化好久的妝,每次化出來都嫌棄這個妝不好看那個妝不好看的,想到待在餐廳的時間因為化妝就浪費了一半我就開始毛躁起來,開始嫌化妝麻煩,有一次沒有化妝就直接去楊劼店里,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寫作業,沒寫幾個字就停筆發呆。
“怎么了?”楊劼坐到了我對面,我抬起頭看他,“壓力很大嗎?”他問。
我對上他的雙眼,又慌忙低下頭:“沒有。”
楊劼不愛多問,我不說他也不問,“你不化妝更好看。”楊劼起身離開的時候說。我抬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
我暗暗下定決心,要找到和楊劼的交叉點,就必須考上同一所大學。我來店里的次數少了,去圖書館的次數多了,成績雖有小幅提升,但在這小半年的時間里想逆襲恐怕很難,直到我父母來電話,要送我去國外美術學院留學的時候,我猛然發覺,楊劼的出現已經徹底把我原本的生活打亂了。
“想好要考哪里的大學了嗎?”楊劼問我。
我沉默了一下,看著楊劼的眼睛說:“我父母打算送我去國外。”
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楊劼的眼神里沒有一絲不舍,眼神也沒有黯淡下去,更多的是一種期許,對朋友最真誠的祝愿。
“那很好啊,你的世界里應該有你喜歡的東西。”楊劼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溫柔。
我沉默了良久,終于說出那句話:“楊劼我喜歡你。”
楊劼愣了愣,臉上神情也松和了許多,不知道他的思緒飄回了哪里,直到他拒絕我:“謝謝你的喜歡,但我不喜歡你。”
從那之后,我再也沒有去過他的店里,也沒有遇見過他了,我們都心照不宣的過著自己原本的生活,他依舊拿獎學金,依舊做兼職,但我不再化濃妝,不再亂買衣服,而是拿起畫筆默默畫畫,為考美術學院做足準備。
從那之后,我只和楊劼見了兩面。
第一面是小長假時楊劼回本地和他高中同學聚會,我從同店兼職大學生那里得到消息,慌忙買了票和他坐上同一班高鐵,去到他的城市,偷見了他的朋友,只有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但是楊劼在他們面前就顯得很陽光積極,他對其中一個女生很溫柔,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和心底的愛意,那樣的楊劼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也是我從始至終都期望見到的。
我只聽到他叫她“子顏”,聽到同行女生說“李子顏不準再秀你和學長的恩愛了啊”,聽到同行男生說“再秀就讓李子顏買單”。
叫“李子顏”的女孩真的笑得很開心,楊劼也笑得很開心。
我慌忙離開了,我知道楊劼不可能發現我,因為他眼里全部都是李子顏。
我走得匆忙,撞到人都忘了說對不起,我到橋邊吹了吹風,開著導航在他的城市轉了轉,又買票回到了我的城市,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最后一面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還是邀請了楊劼,那天我和他坐在臺階上喝果酒,我依然沒有化妝。
“你沒有喜歡的人嗎?”我問他。
楊劼愣了愣,然后說:“有啊,高中就喜歡了。”他眼角帶笑。
我甚至沒有一點難過,只想認真聽他說話。
“是個怎么樣的女孩呢?”我又問。
楊劼抬頭望夜空,流露出無盡的想念和溫柔,“很活潑,很愛笑,很單純,古靈精怪。”
“她······不化妝?”我問。
“不。”楊劼看了看我,其實我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就知道了,楊劼喜歡不化妝的女孩。
“她······不會浪費?”我又問。
“從不。”楊劼回答我。所以我為了多和他待一會而浪費的意面,在他眼中真的很減分,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可她有男朋友了。”楊劼又繼續說,“對她可好了。”
我沒說話,心卻如刀割那般痛,楊劼永遠不會知道我偷偷去看了那個女生,永遠也不會知道當我看到那個女生的時候,心里有多自卑。
我站到楊劼面前,背對月光:“你送我回家吧!”
這次楊劼沒有拒絕,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距離我家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我對他說:“就送到這兒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楊劼像是聽懂了,對著我笑了笑,然后從包里掏出一個盒子,就是之前我打開過的那個首飾盒,“這個就送你了,也算留個紀念。”楊劼把盒子塞給我,轉身離開了。
從此之后就真的沒有見過面。
我突然回憶起對他表白的那天,謝謝他沒有踐踏我的喜歡,讓那么腹黑的一個男生說出那么溫柔的話,一定是有人教他吧,我猜那個人一定是李子顏,我看著手里的盒子,我猜這條項鏈肯定是準備送給李子顏的,可是后來為什么沒有送出去呢?
“這個傻子。”我笑了笑。
登機那天,我沒有讓楊劼來送我,本該大步往前走,可我依然頻頻回頭,我不知道我是在眷念這個地方,還是眷念他,或者眷念那個曾經不無學術,瘋瘋癲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