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落到實處，顧安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中漂浮的人生百態，然后打開雙臂做了個長長久久的擴胸動作。

她回首對泰勒會長，道：“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地獄里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再次見到您和百面，都宛如隔世重逢一樣那么的不真實。

百面飛到顧安的臉上，兩只手張開抱住顧安的臉頰骨，像個牛皮糖一樣蹭來蹭去，一邊冒出一句：“媽媽，想，好久見不到。”

顧安把小人兒從臉上摘下來，驚奇道：“寶兒，你什么時候學會說話了？”

百面小手一指旁邊的泰勒會長：“老頭兒、教，阿巴阿巴阿巴……”

大概是覺得通用語講起來磕磕絆絆，百面說到一半中途又改成了他的獨家嬰語。

顧安按下百面的右手，教導他不可以用手指點著別人，也不可以稱呼認識的長輩老頭兒。至于他抱怨會長教學嚴厲的話，則被她自動忽略了。

看景色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街道處到處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有些還有燈的形狀，有些就純粹是一組流動著的光團。

“會長，今天是哪一天了？”

“哈哈，你不會以為一個刻陣儀式要花好幾天時間吧，今天還是今天哦~”

“所以，現在離我來您這兒才過去幾個小時嗎？”

泰勒點頭。

顧安稍稍有些震驚，她沒想過意識竟然可以把人對時間的感覺篡改的面目全非，忽然又聯想到一個毫不相關的故事。

“會長，你說會不會現在我所看到的、經歷的都只是我的想象，我的意識其實被裝在一個盒子里，我沒有身體，你們和眼前的世界都是我思考的產物？”

缸中大腦，對，她就是突然想到了這個恐怖故事。

泰勒若有所思地抱臂沉思起來，這個動作可把顧安嚇得一個激靈。

“會、會長？您是真實的吧！”

泰勒壞心眼道：“這可有點不好說呢？請問這位年輕的亡靈女士，我該怎么向你證明我是真實的呢？”

如果顧安現在還是人類，怕不是已經被唬得掉金豆豆了。

“會長……請別開玩笑啊……”

“事實上，傳言中還真有這么一位魔神認定他所見的世界全為虛構，那就是原初第一魔神，我們通常稱呼它為無知。”

泰勒抬高手，安撫地摸了摸顧安圓溜溜的頭頂：“會思考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要過度了，就算是像我這樣活了幾千年的老古董，也還沒到質疑世界真實性的地步。”

言外之意，你想太多了。

但是聽到“無知”這個名字，顧安果斷又抓錯了重點：“您說的原初第一魔神的那位，它為什么會認為世界是虛假的？”

泰勒無奈又好笑地看著跑偏的小家伙，不禁失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那位可是原初魔神，是位等同于元素之主的、與規則共存的存在吶。”

在魔塔世界里，貝希摩斯曾帶她拜訪過一位被稱為“無知”的存在，顧安到現在都還對那個純白的虛無境記憶猶新，還記得那位說過的話，它說。

——你是第一次，你是第265次。

以及，貝希摩斯曾說，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大概你也已經失敗了。

兩句話銜接，其實有一個最直白的可能早就被擺在了顧安的面前，只是她自己不愿去相信。

她，顧安，不是第一次來到神域，不是第一次成為貝希摩斯的眷屬，甚至那次也不是他們第一次拜會無知并詢問那個問題。

不管是因為時間穿梭還是世界重啟，至少貝希摩斯和她在這個世界里重來了265次，像兩個一直沒有打通關的玩家，失敗后一遍遍地回到起點。

區別只是，他們都沒有了之前那264次的記憶，貝希摩斯甚至還可能在當前“存檔”里丟失本次存檔的“早期記憶”。

證據就是，如果魔塔世界里出現的那個貝希摩斯是真實的，那么萬年后與她定契的貝希摩斯為什么會不記得她了？初見時那樣陌生的態度，顧安只能認為，那時的他們互不相識。

因為無知認為眼前的世界是虛假的，所以它才任由自己被眾神同化為規則嗎？但是貝希摩斯似乎不這么認為，至少當無知宣告已經“沒有再會”的時候，貝希摩斯的眼神和語言是那么地冰冷。

他說，

——這是我和你最后的機會。

顧安現在終于理解了，魔塔世界里貝希摩斯最后那個逗弄寵物一樣行為，不乏有他的惡趣味在作怪，但也是在教她關于他的力量的解讀。

莫名從魔塔里帶出來的右手，被巴普打散后消失的右手……

顧安盯著自己現在這具夜精靈身體的右手，除了解析的升級，那個說話不說全的隨性的魔神交給她的最重要的東西，其實是這只右手。

【可把我急壞了，我都以為按照蠢寶你這樣的惜命程度，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正視這個事實了！好在還不晚，我們還有時間，勇往直前吧，即使無數次死亡，你也要再次站起來啊，我的蠢寶！】

【貝希摩斯的右手（未解封）：因為自己唯一的弱雞部下在外面到處撿垃圾當右手，潔癖到忍無可忍的魔神大人，強勢地用自己尊貴無比的右手替換了部下身上的垃圾零件。】

【解封方法：找到另一個時間點的貝希摩斯并告訴他世界的真實，也許下一個他會愿意為你解封部分力量呢？總之在沒解封之前，這就是個高檔裝飾品。】

顧安呆滯著臉握吧握吧右手，總感覺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給她畫了個大餅，結果她發現這塊香噴噴的大餅還沒烤熟，還要她去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找烤爐？

該死的，這大餅她不吃也罷！顧安恨恨地想道。

還有這個愚蠢的解析，遲早有一天，等她找到另一個時間點上的貝希摩斯，一定要請他把這個能力出廠化！

口嫌體正直的顧安，悄咪咪地收回右手，不好意思地望向泰勒會長。

“我剛才在想事情，有點發呆了，不好意思。”

“沒事，正好我們順便等到了新的逛街伙伴。”泰勒揚聲向遠處喊道：“蓋德，到這里來。”

街道的一頭，蓋德身后跟著垂頭喪氣的阿瑟，聽到泰勒的呼喚，加快速度向兩人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