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荒謬極了,且不說兔子槍殺陪審員的事情,單單陪審員竟然還能出庭充當證人這件事,就足夠離譜的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居然會認為后者的情節更嚴重,她就覺得這一切好像也沒什么不對勁,畢竟自己大約也是個瘋子吧。
蜥蜴因為無法提供有效的證明,被趕回了陪審員席位上。
下一個證人是笑臉貓,但是笑臉貓一直拒絕顯露身形,以致于白兔子對著笑臉貓的席位連開了數槍,差點波及到了旁邊坐席上的毛毛蟲老先生。
最后,誰都沒辦法逼笑臉貓顯形,衛兵們只好帶下一個證人毛毛蟲出席。
證人席上,老先生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顧安手心里捏了把汗,盡管她知道自己是無罪的,但是面對這個對她盡顯惡意的世界,她根本不敢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白兔淡淡道:“請毛毛蟲提供證詞。”
老先生也淡淡地問道:“什么證詞?”
“有關被告人顧安有罪的證詞?”
“什么罪名?”
“刺殺紅女王的罪名。”
“誰刺殺了紅女王?”
“嘖!”白兔子明顯暴躁了一瞬,甚至有再次掏槍的預備動作,但是大約是想起來,到現在為止也只有毛毛蟲這一個有效的證人,最后又默默收起了懷表。
“我命令你,現在馬上證明被告人顧安有刺殺紅女王的罪證!”
“哦,但是我不能。”老先生平靜地說道。
那一刻,顧安干涸絕望的心靈仿佛流淌過一汪清涼舒爽的泉水,她站在遙遠的被告席上,遠遠地凝望著毛毛蟲老先生嚴肅又古板的側臉,莫名地感覺這是她見過的最美好不過的一張臉了。
“你說你不能嗎?”伴隨著上揚的疑問句,白兔子終于還是掏出了手槍。
顧安的心狠狠地揪痛了起來,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希望老先生堅持自己的回答,還是改口。
沒讓她多么煎熬,老先生替她做出了回答:“是的,我不能。”
在白兔彼得冰冷著一雙紅瞳,朝毛毛蟲對準手槍的同時,顧安尖叫阻止:“等等!”
彼得慢慢轉動眼球,看向底下的顧安。
“你不能傷害證人,我認為在法庭上傷害或殺害證人是不符合規則的!”顧安近乎嘶吼般地喊出這句話。
——【符合審判之日的規則,在法庭傷害或殺害證人,從現在開始,將視為違規行為。】
顧安呼出一口氣,靈光一現想到什么,又趕緊朝白兔弱弱地補了一句:“也不能殺害被告人……”
就這樣,毛毛蟲也被趕回了陪審席。
剩下的三月兔、鐘表匠和joker都只是一團陰影,外加兩個缺席和兩個空位,如果證人都在陪審席上的話,那么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出庭作證了。
審判一時陷入了僵局。
高臺上的那團代表紅女王的陰影,自此開始一刻不停地翻涌攪動著,即使沒有形體,顧安也覺得那團影子傳遞出來的氣息絕不友好。
聽眾席上的旁觀者們像死了一樣安靜,陪審員席位也殘缺不全。
只有白兔子和顧安兩相持續對峙著。
在這一點就著的烈火烹油般的高壓氣氛下,白兔子忽然欠身朝中間法官席上的陰影一行禮,道:“尊敬的女王陛下,下面請允許我轉換角色,還請稍安勿躁。”
當白兔直起腰的時候,他身上那套深藍色的西服套裝,正在漸漸變成一套紅色的騎士制服,他的懷表也變成了一把手柄上鑲嵌著一枚紅寶石的騎士佩劍。
紅心騎士……顧安的心一下子墜落到谷底。
她睜著一雙恐懼的圓眼鏡,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彼得跳下高臺,走向陪審席里的“紅心騎士”的位子,然后拉開椅子,帶著戲弄的眼神與她對視,并坐下去。
她看到“紅心騎士”銘牌后面輟著的“(缺席)”二字像水印一樣緩慢消失,直到了無痕跡。
白兔彼得擁有兩重角色,他的另一重身份是紅心女王的騎士。
在顧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找不到生路了。
紅心騎士一步一頓走向證人席,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神情,語氣殘虐地對著法官席說出兩個字:“有罪。”
真搞笑,擅自給她定下罪名的是他,沒理由就認定她有罪的也是他,恐怕就算再有人肯為她作證無罪,也會被他狡辯成是偽證吧。
“不過是你一個人的一言堂罷了,像這樣不正常不合理的審判,你以為我會認罪嗎?”
白兔推開證人席的柵欄門,臉上噙著看似溫柔的笑意,走向被告席。
在他走動間,猩紅的披風鼓起風,閃亮的紅寶石佩劍與腰帶輕微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顧安捏緊手下的欄桿門,捏到指關節發白,也不想自己在無意識下露出恐懼或脆弱的表情。
兩人臉對著臉,紅心騎士湊近顧安的面頰,輕輕說道:“無論你怎么掙扎,都是徒勞的,不過有一點值得夸獎,那就是這大概是你迄今為止走得最遠的一次了,當然也會是最后一次。”
“沒有再會了,愚蠢的人啊。”
他嘆息著留下這句話,轉身一躍而起回到高臺,被風鼓起的紅色披風打到了顧安的臉上,也拍碎了她強裝起來的無畏。
高臺上,紅心騎士再度向紅女王彎下腰身,行禮道:“王啊,請宣讀審判吧。”
所有人都屏息期待著女王宣讀審判結果,只有顧安對既定的結局憤怒恐懼不已。
在這個仿佛厭惡著她的世界里,她能得到的善意微乎其微。
“我宣布!顧安有罪,拉下去砍頭!”
果不其然,重重疊疊的厚重聲音如是宣布道,沒有一點意外。
這次,向顧安涌來的撲克牌就不是四張那么簡單了,兩個角門每隊各二十張紙牌士兵,層層疊疊地把顧安包圍在中心。
她試圖推開這些戳向她的刀槍,但是兩只手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這種和此前完全不同的身體狀態,讓顧安很快便明悟過來,是規則束縛了她,因為她已經被審判為了有罪!
她很快放棄了徒勞的掙扎,被衛兵們裹挾著帶走。
“你看,這不是很識相嗎?為什么非要到這種地步,你才能看清自己的處境呢~”紅心騎士心情愉悅地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