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的夜，晚風輕柔地拂過，吹拂間還夾雜了獨屬于春日的清香。
是生機勃勃的嫩芽，是融冰化水的川流。
慶生殿
兩道金色身影攜手，徐徐走向那最高處。
左邊的是身著龍袍的名男人，約莫三十多歲的模樣，一雙劍眉極具威嚴，那眉宇，是標準的帝王之相。
可令人驚奇的，是那雙眸，如一汪清水，深卻清，一如當年那位俊俏的少年郎。
足以顯示他的公正分明。
右邊的女人鳳冠鳳袍加身，唇角微勾，一雙眼散發出無形的威壓。
很難想象只有一人的后宮之中，這位是如何養出的威嚴。
若是忽略那股威壓，那雙眸時不時泛起的亮光，卻能令人瞧出幾分少女的靈動。
如曾經的那位名動黎京的少女。
無疑，她是幸福的。
從年少時的相伴，到如今的攜手，經歷過風雨，走過歲月。
時間逝去，什么都變了，又什么都沒變。
如今他們還是最初的模樣。
清正猶在，靈動未消，深愛依舊。
在一聲又一聲的“恭迎帝后”下，二人最終走到那最高的龍鳳雙椅，落座。
隨著帝后的前行，身后的一眾大臣也與其妻子走入殿堂，分別兩側的席位。
人群逐漸散去，舒窈也見到了那位“黎京第一美人”——右丞相之女，傅詩韻。
只見那少女步履輕盈，一身杏色羅裙盡顯溫婉。
裙上繡著粉色木槿花，多出幾分女子的俏皮。
一頭百合髻上插著幾支木槿發釵，可見少女對木槿的喜愛。
她額前留有不算厚重的劉海，發梢微貼著一字眉。
眉下那雙靈動的柳葉眼映著宮燈罩著的燭光，眉宇之間流露出其氣質的溫柔。
的確是位美人，相貌落落大方、溫婉可人。
行走的舉止不難看出少女的端莊得體，無愧那“第一美人”的稱號。
舒窈只看了她一眼，她雖然美得溫婉，但見了言瑆那樣的相貌，她的目光便沒有過多停留，轉過身，看向高坐上的二位。
而傅詩韻自然也注意到了一身清冷的舒窈。
只是……
對上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只一眼！
她的腦子一瞬間“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怎……怎么會……這么像！
不過想到對方是位女子，那洶涌的熱意便緩緩澆滅。
是啊，她是女子。
不消一息，傅詩韻便走到舒窈身旁的席位，也就是一排的第二個位子。
除了月昭帝，權勢最大的便是左丞相舒承，其次便是右丞相傅昀寧。
所以，傅詩韻很快便猜出舒窈的身份。
她便是左丞相的女兒——舒窈。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殿堂的人，齊齊向高坐的帝后二人俯身，恭敬地說道。
月昭帝略看了眼下方的眾人，瞥到女眷席上清冷的身影，眼底頃刻浮現出淡淡笑意。
很好，肯坐回來了。
“眾卿平身?！?/p>
話落，眾人再次說道：
“謝陛下。”
隨后紛紛落座。
眼看著眾人都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月昭帝便再次開口：
“今夜是吾兒鹿希的生辰，那便是家宴，諸位不必拘束?！?/p>
話落，又是齊刷刷的一聲：
“謝陛下。”
隨著樂聲的奏響，生辰宴也隨之開始。
……
“舒小姐?！?/p>
一聲輕柔的嗓音傳入舒窈的耳中。
舒窈聞聲，緩緩轉過頭去，是一張極為溫婉的臉。
舒窈看著傅詩韻，微微點頭：“傅小姐?！?/p>
傅詩韻再次見到舒窈，對著那雙桃花眼，不禁愣了神。
真的……好像……好像……
舒窈見她沒反應，微微挑起右眉。
她這是……
良久，許是反應過來自己失了態，傅詩韻才堪堪回神，目光在那桃花眼上最后停留一刻。
“抱歉，舒小姐，是我唐突了。”
說完，她微微俯身，以示歉意。
舒窈自然不會在意，不過，這位傅小姐倒是……
有點故事。
“無妨?！?/p>
聽見舒窈并未在意，傅詩韻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位舒小姐的氣場，有些大啊……
“傅小姐方才看到了什么?！?/p>
話落，舒窈轉過身，拿起一杯果酒，朝著傅詩韻舉了舉，一飲而盡。
傅詩韻輕笑了一聲，像是再說一個不相干的人：“舒小姐生的這雙眼睛，很像一個人?！闭f完，她也端起了一杯酒，朝著少女回敬。
明亮的宮燈之下，席上的少女雙眸清亮。
溫婉的表皮下，舒窈讀出無盡的思念，以及，一股埋藏最深的、最洶涌的情緒。
眸中的光亮逐漸模糊，罩上了一層水光，少女輕柔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一個……很重要的人?！?/p>
舒窈見此，眸色微怔。
……
沉紫的暮色如潑了墨一般，漸顯深沉。
上天揮下的月光愈發明亮，愈發短小。
五公主的生辰宴，也因此漸入尾聲。
公主椅上
艷紅的石榴裙瀑灑于地，裙擺繡著的山茶花盛放。
風情的少女慵懶地坐著，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灑下淡淡陰影。
一雙杏眼的眼尾微翹，是靈動，卻盡顯嫵媚張揚。
修長的左手托著左腮，唇角微勾。
三分乖巧，七分邪肆。
那是五公主——蕭鹿希。
“今長公主芳辰，愿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
“獻禮——”
尖細的嗓音如風般飄傳，越過樂聲的悠揚，穿過飲酒作樂的喧囂，進入眾人的耳中。
一瞬間，樂聲猶在，卻沒了喧囂聲，顯得更加響亮婉轉。
只見一中年男人從席位站起，女眷席的柳菡鶯見狀，便攜著母親一同走向大殿中央。
“臣遙扣公主芳辰，生辰吉樂，特獻流光鮫紗一件，望公主喜歡。”
蕭鹿?？戳搜凵砼詫m女呈上的紗裙，含笑點頭：“多謝柳大人，本宮很喜歡?！?/p>
隨后，又以微不可察的目光，放在女眷席那道清冷身影上。
雖然動作細微，但她知道，對方能夠察覺。
可余光中，舒窈依舊不動聲色、云淡風輕，仿佛并未受外界任何的影響，潔凈得不容侵犯。
蕭鹿希微微挑眉。
她這是無視我？
席上的眾人早在聽到“流光鮫紗”時，便驚嘆不已。
這可是流光鮫紗！莫說你財富萬千，那行蹤詭異的云裳繡坊就是千金難遇。
世上的衣料布匹，就屬鮫紗最為上等，可這鮫紗獲得的渠道，就只有一種——找云裳繡坊。
當年的繡娘云裳攜繡坊共同制出鮫紗這匹布料的盛況可還歷歷在目。
云裳本是黎京第一繡娘，不僅如此，就連制布、做衣可都是一絕。
只是可惜這位繡娘性子古怪，名聲大噪后卻隱于人前，帶著繡坊眾人四處游歷，行跡詭異，派人去尋，皆是悻悻而歸。
故而世人便悟出一個理：想要得一鮫紗，只能靠運氣！
如今這柳御史不僅遇到了，還有制好的衣品！
這樣的生辰賀禮，可真是堪比萬金貴重??！
月昭帝也知這賀禮的份量，看向柳堇，問道：“柳愛卿這是遇到了云裳繡坊？”
柳堇早知會有人詢問，便對月昭帝俯身，頗為驕傲地答道：
“回陛下的話，不是臣，這遇著那云裳繡坊的，乃是微臣的小女，柳菡鶯。”
月昭帝聽到這個回答，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梢，看向柳堇身旁的少女，像是在等著她解釋。
舒窈聞聲，也朝著大殿中央望去。
賣給了她么？
不僅僅是這兩人的目光，柳菡鶯也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看著她，心下十分得意。
可面上依舊是落落大方的姿態：“回陛下，是臣女與家母前幾日到郊外踏青，
未曾想母親竟遇上了行跡怪異的云裳繡坊，她便買了一件。
臣女記著不日便是公主生辰，便想著贈予公主，說到底，還是家母的功勞。”
柳夫人聞此，也笑瞇瞇地點著頭：“回陛下的話，臣婦只是個中間人，還是鶯鶯想出作為生辰賀禮，贈予公主的?！?/p>
說完，蕭鹿希看了柳菡鶯一眼，露出一抹笑容：“是嗎？柳小姐可真是有心了。”
柳菡鶯聞聲，心下大喜。
公主果然喜歡！
想著，便抬起頭，沒有注意到話語的微妙，略微興奮地開口：
“臣女不敢，只是當時瞧著那鮫紗十分適合公主，說來也是公主您姿容傾城，這鮫紗才能配您?！?/p>
說完，她還有意無意地朝舒窈望去，眼中滿是得意、炫耀之色。
她舒窈即便是容貌出群，家室顯赫又怎樣，如今得了皇家青睞的人，是她！最后得到慕月將軍的，也只會是她！
思及此，她又小心翼翼地朝言瑆那邊看去，只一眼，她便又羞赧地低下頭。
極小的動作卻在蕭鹿希的眼中無所遁形。
她聽著那客套話，只是笑了笑，沒在作聲，只是心下不免驚訝：
她居然還被針對了？！不應該啊？
月昭帝看著自家女兒這樣，心下微嘆。
還得你老爹來善后！不孝女！
“柳小姐與柳夫人有這份心，該是希兒之幸，傳朕旨意，柳夫人與其女柳氏，獻禮有功，賞黃金萬兩?！?/p>
柳家三人：“謝主隆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