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震驚之情難以言喻，可蕭惜惜的這句話，還是勾起了她前世的悲苦記憶。

前世，她忠心耿耿，小姐說什么她便做什么，從未懷疑過小姐的任何決定。

可就從小姐將燕王綁到別院開始，蕭家就接二連三的出事。

后來，就連小姐也病死了。

新帝登基后，燕王成為攝政王，蕭家滅門，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雖然保住了性命，卻被賣到各處的青樓，凄苦度日。

她重生醒來的時候，看到瓊玉姐姐還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面前，激動地恨不得撲在瓊玉懷里大哭一場。

可她不能，就算是說出來，瓊玉也不可能會相信，甚至還會告訴她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可一切那么真實，她還歷歷在目。

她記得她和瓊玉姐姐被賣到同一間青樓。

她親眼看著瓊玉姐姐懷上恩客的孩子，為了護住這個孩子，她和瓊玉姐姐用盡心思。

可最終還是被老鴇發現了。

瓊玉姐姐就被強行灌下滑胎藥，再然后一病不起。

她親眼看著瓊玉姐姐眼里的光一點一點暗淡，即便是這樣，瓊玉姐姐卻說從來沒有埋怨過小姐，小姐也是命苦的人。

甚至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瓊玉姐姐還在想念著小姐，說她死了，就能去陪小姐了。

她那個時候沒有告訴瓊玉姐姐，她恨小姐。

如果不是因為小姐招惹了燕王，蕭家就不會被滅門。

如果不是小姐不愿意幫她，她情郎的娘也許就不會病死，那樣她早就嫁出去，也不會因為蕭家出事被牽連。

是，她確實是自私，可她也只有一輩子，也想為自己活，而不是為了別人去死。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還有下輩子。

在青樓被磋磨五年后，她終于病死了，只是再睜開眼，她沒有來到陰曹地府，而是她熟悉的蕭府菡萏居。

她出了一身冷汗，瓊玉姐姐拿著絲帕為她擦汗，柔聲安慰她做噩夢也不要怕。

看到瓊玉的那一刻，她瞬間想到了前世跟瓊玉姐姐相依艱難度日的時光。

她既然帶著前世的記憶重活一次，那么她就一定要阻止悲劇的發生。

一切的起源就是蕭府別院，就是小姐。

為了事后不被人查出，她提前一個月買好了斷腸散。

等到了那天，她借口出門采買，悄悄去了別院。

她換了衣裳打扮，沒有人認出她。

她跟煮茶丫鬟說明身份，接過茶水，說要親自給小姐送過去。

她將下過毒藥的茶水放進房中。

未免被人發現，她也給煮茶丫鬟下了毒。

然后將未用完的斷腸散放入煮茶丫鬟的房中。

她溜走了，一切似乎都神不知鬼不覺。

可她沒想到，小姐竟然活著回來了。

她害怕事情敗露，才想著再下一次毒，沒想到會被發現。

蕭惜惜聽完這些，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好。

前世確實是原主的錯造成彩云的悲慘命運，而彩云也是真的曾全心全意的為原主好，彩云重生后想要害原主的性命也能理解。

原主也確實因為彩云下的毒而死，只是這些彩云不知道，竟然又一次下毒。

如果不是有系統提示，如果不是因為她早就發現彩云的不對勁，那么這一次死的就是她了。

“彩云，我不能留你了。”

彩云說出這些來，就沒想過還能活命，她神情坦然，對蕭惜惜認真的磕了個頭：“是奴婢背叛小姐。”

蕭惜惜嘆口氣：“念在你在我身邊這么多年，我放你走，也算是全了我們主仆二人的情誼。將來不論你過得是好是壞，我都不會再管你。”

彩云微微失神，小姐竟然還愿意留她一命？

“至于你那情郎，我先前不讓你救他，也是覺得他配不上你。你也不想想，你給了他那么多銀子，他要是真想給他娘治病，早就治好了，又為何要去沾染賭錢的事？”

賭錢的事彩云知道，她解釋：“不是，他也是被人給騙了，想要賺更多的錢跟他娘治病，所以才會去賭錢。他已經學好了，以后不會了。”

蕭惜惜嘆息著搖頭：“你活過一世，就沒能看穿人心嗎？他真的值得嗎？”

彩云失神片刻，雙眼含淚道：“前世奴婢入了青樓后打聽過，他因為生母去世染上賭癮，還不上賭債被打死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不是因為生母去世才染上賭癮，而是早就染上賭癮，才害得生母沒錢治病而死？”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蕭惜惜沒有再勸，看來有些事，她勸是沒有用的，彩云在意那男人，寧愿相信那男人的鬼話。

將來如何，總要彩云自己來選擇。

蕭惜惜將瓊玉她們喊進來：“給彩云一百兩銀子，送出府吧，以后她跟蕭府沒有半絲瓜葛。”

彩云正在回憶里，聽到蕭惜惜還要給她銀子，流著淚又磕了個頭。

蕭惜惜沒再多說，也沒再看彩云一眼，邁步出了屋子。

霽月默默跟上來，替小姐感到不值：“小姐，彩云她做出這種事，小姐為何要放過她？”

“她也是可憐人，你跟其他人說一聲，這件事不要傳出去，否則他們知道后果。”

霽月蔫噠噠的點頭。

……

身在燕王府的冷墨染得知蕭惜惜將彩云打發出府的事，唇邊揚起一絲笑意。

這個女人看上去也沒有那么蠢。

轉眼冷墨染服藥已經過了十日。

鶴神醫跟他說想要重現光明至少也要服藥數月，所以他也沒有對此抱有期待。

然而，這一天，冷墨染是被投進屋內的陽光給驚醒的。

他已經生活在黑暗里太久太久，當他感受到光亮時，他甚至覺得是場夢，醒來后又是黑乎乎的一片。

遲疑著緩緩回神，他沒有立刻睜開眼，而是閉上眼睛感受光照在眼睛上。

一直以來期待的事情，等到真正要面對的時候，他反而怕了。

萬一只是他的錯覺，他的眼睛還沒有好，那該怎么辦？

冷墨染閉著眼睛起身，走到窗邊，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光線更亮了。

待眼睛適應這種亮度后，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眼前的一切從模糊到漸漸清晰。

冷墨染回過頭，目光一寸一寸的移動，將這個對他來說熟悉又陌生的房間看了一遍又一遍。

窗戶是掩著的，他推開窗，感受著外面的鳥語花香。

這次他不光能聽到聲音，聞到花香，他還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