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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星辰與卿歌

第一章

卻說這天地初分之際,清氣上浮為九霄云闕,濁氣下沉作八荒魔土。其間有座通玄大陸橫跨陰陽兩界:東有玄門七十二洞天,布周天星斗陣修清氣;西有魔族三十六窟,立黃泉引魂幡煉濁氣;中原百姓則依傍瑯琊書院,習圣賢術,引天地玄黃二氣修習。三足鼎立百余年,明里是正邪不兩立,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卻互派細作,相互滲透,倒應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江湖至理。

玄魔二族生來壽命綿長,然修行不易,常有走火入魔而殞命的。人族雖生來壽命不過百年,但在符篆丹藥的加持下卻逐漸興盛。加上中原遼闊,有上古神器泰山鼎鎮于五岳之巔,無論是玄門還是魔族在中原腹地皆會受到鼎氣的壓制,而人族卻受鼎氣庇護滋養。突破元嬰境的人族,壽命超過五百年。所以千百年來,玄魔二族漸漸勢微,人族逐漸鼎盛。

這日,漠西風沙蔽日,殘陽如血。忽見一道黑影貼著沙丘游走,所過之處竟不留半點足跡。那少年著玄色勁裝,面上蒙著半幅鮫綃,唯露一雙寒星似的眸子。腰間墨玉令隱隱透著血紅的寒光,似乎在述說主人九死一生的過往。

行至鳴沙丘,但見他突然騰身而起,袖中甩出九枚透骨釘,釘入殘壁,竟借力遁入流沙漩渦——原是黑木崖設在人魔邊界的暗樁入口。

黑木崖幽深的議事廳里,七十二盞鮫人燈映得四壁鬼影幢幢。幫主蕭天絕端坐玄冰椅上,面若寒霜,十指戴著淬毒鐵指環,說話時帶著金石相擊般的鏗鏘:“沉星,此番急召你歸來,是為了一件關乎我教生死存亡的大事。”蕭天絕的目光如電,緊緊盯著單膝跪地的夜沉星,緩緩說道,“你可曾聽聞,上古魔尊遺物黑曜魔石碎片,近日竟在人族現身?”

夜沉星身形筆挺,單膝觸地,微微抬頭,輕啟薄唇道:“可是二十年前,以三清劍法大破我教玄陰大陣的那位逍遙派宗主蘇念卿?”

“正是此人!”蕭天絕聞言,眼中陡然閃過一絲狠厲之色,猛地一揚手,一卷泛黃的帛書如離弦之箭般擲出。那帛書竟似有靈性一般,懸停在半空,緩緩展開。“上月,我教探子傳來密報,蘇念卿已在瑯琊山尋得一片魔石碎片。”帛書上,瑯琊山一處亮點閃爍,“如若讓人族得了魔石,于我族恐不利。此人狼子野心,我們要早做提防!”

夜沉星聽聞此言,瞳孔微微一縮。他平時除了完成幫主派下的任務,便是醉心于修練魔功,本不關心外面的局勢。昨夜在后山寒潭練功時,偶然聽見兩位長老低聲議論——二十年前,三族大戰于屠龍渡,各族皆傷亡慘重,從此后各自休養生息,才換得現在暫時的太平。如果人族得了助力,打破這三分天下的局面,勢必戰火再起。

“幫主,弟子愿前往人族,一探究竟。定當竭盡全力,為您奪回碎片,將蘇念卿除之而后快!”夜沉星站起身來,朗聲說道,面色如水,神色堅定。

“好!”蕭天絕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此事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我派你前往人族潛伏,務必小心行事,非必要千萬不要暴露自己身份。我會暗中派人協助你,等我的命令。切忌!”

“是!”

夜沉星,黑木崖少主,習魔功十年突破元嬰境,數百年來第一人。他多年來于玄魔二族之間游走周旋,歷經無數生死考驗,經驗不可謂不豐富。然而,此次奉命前往人族,卻全然是另一番挑戰。他雖對人族的大致局勢有所耳聞,可中原之地對他而言,終究是一片陌生的領域,所知實在寥寥。

他要踏入的并非普通的人族地界,而是樹大根深、源遠流長的逍遙派。那蘇念卿更是成名已久,身為一代宗師,在人族威望極高。但夜沉星對他的了解卻知之甚少。

佇立在黑木崖的崖頂,狂風呼嘯,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一眨眼,他在黑木崖已經十年了。凝望著遠處被風沙遮蔽的天際,少年的背影略顯單薄。

撫摸著手中的長劍,夜沉星暗自思忖:這蘇念卿,相傳行事風格狂放不羈,慣是特立獨行。雖武功卓絕,卻沉迷酒色,行事荒唐,和江湖其他幾大門派多有不合。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轉眼,便到了中原一年一度的招新大會前夕。而逍遙派也必定參與其中。夜沉星踏上了前往人族的路途,一路上,他喬裝打扮,小心隱匿自己的行蹤。中原大地,山川秀麗,與魔族的荒蕪截然不同,田野間麥浪翻滾,百姓們安居樂業,集市上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

他穿梭在鱗次櫛比的街道中,隱沒在人潮里,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心中暗自感嘆人族的繁華,只是這一切似乎跟自己沒有什么關系。多年前,當他還是個孩童,在盛都的旮旯胡同貧民窟里與惡狗爭食,被喝醉酒的流氓地痞任意欺凌毒打。在那個寒風刺骨、冷雨如鞭的夜晚,他蜷縮在墻角,體溫一點點流逝,這一切又何曾跟他有一點關系。如果不是蕭天絕偶然路過,看到快要暈厥的自己手里緊緊攥著半塊霉餅,眼里滿是不甘和憤恨,才將他帶回黑木崖,哪里有現在的自己。

在黑木崖嚴苛殘酷的訓練中,他歷經無數次生死考驗,心漸漸變得如寒潭之水,冰冷而又深沉。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孤獨如同他的影子,時刻相伴。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之時,他還會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那早逝的娘親,瘦弱而堅韌,面目已不清,只記得被父親一次次地變賣,她又一次次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偷偷跑回來,只為塞給他一些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小零嘴,或許是酸甜的杏果干,又或許是香脆的核桃仁。可后來,終于再也沒有回來。從此后他就再也不吃杏果干、核桃仁了,每每念及此處,夜沉星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眼神中滿是被命運捉弄的嘲諷。還有那個比他稍長、親昵喚他弟弟的女孩,她被流氓拖走時,那絕望恐懼的眼神、無力反抗的掙扎,委屈的淚水,總如噩夢般縈繞,冷心的父親在一旁卻置若罔聞。夜沉星想及此,心中便涌起無盡的憤懣,只覺這世間之人麻木不仁,世道昏暗不公。

三日三夜馬不停蹄,換了一身青衫,少年踏晨露轉山坳,忽見千竿翠竹迎風搖曳,天山積雪映朝陽,翠竹坪到了。此地北倚天山絕壁,南望三江匯流,每逢甲子年驚蟄,九大門派便在此設下招新點,多少江湖兒女在此改換命途。

但見坪上早已人頭攢動:左首華山派弟子劍氣縱橫;右首崆峒門人拳風獵獵;鐵砂幫將千斤石鎖舞得流星趕月。更有峨嵋女弟子素手調琴,五毒教眾口吐青煙,端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新入江湖的少年們目眩神迷,似群鯉爭躍龍門,紛紛搶著在心儀的門派前遞上名帖。

夜沉星整了整粗布青衫,眉宇間刻意染上三分局促,走入人群。他這身裝扮原是照著瑯琊書院學子模樣仿制,腰間卻暗藏七寸魚腸劍。正行走間,忽聞香風撲面,原是百花谷女弟子拋來繡球:“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可愿隨奴家去賞曼陀羅花海?“

少年作勢羞赧退步,余光早已掃遍全場。忽見東北角青旗招展,旗上太極圖隱現紫氣——正是逍遙派所在!那邊幾個白衣門人看似閑散,實則暗合北斗七星方位。為首的頗年輕,正在烹茶,霧氣繚繞間竟凝成八卦形狀,正是用的逍遙派內功“云龍三現“。

這一手果真引來眾多年青弟子驚訝艷羨的目光,紛紛拍手叫好嘖嘖稱奇,爭相索要報名表格報名的人扭扭曲曲延伸了一丈開外。

夜沉星心中一凜,這逍遙派果然名不虛傳,一個普通弟子竟已能御氣于外,自己修習魔功多年突破金丹境入元嬰后,方能做到。而這幾個弟子顯然不過是初出茅廬卻能隨心所欲的駕馭。也不知人族的修練法門有什么獨到之處?

“敢問兄臺,貴派可是逍遙派?久聞逍遙派功法玄妙,我一心向往,不知可有機會入門?”夜沉星滿臉期待,拱手向一名負手而立的弟子問道。

那烹茶的白衣弟子抬眸,見來人年齡不過十幾歲,雖只著青衫卻一表人才,劍眉星目不可逼視,招了招手笑意:“公子若有誠意,不妨先填了這入門表,屆時與其他新入門的弟子一道參加入門試煉,經過篩選錄取后可入門。”旋即遞來一張素箋。

夜沉星接過來,微微頷首,不緊不慢的填上早就由幫里提前給他備好的身份戶籍信息。一邊說道:

“我自幼對天地玄奇之事著迷,聽聞逍遙派以自然為師,追求身心自由,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夜沉星斟酌著言辭,說得誠懇。

“夜沉星。好名字。”

說話間后面又來了幾名報名的學徒,陸陸續續都填寫了表格離去。

有貓傍身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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