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們會去和萌萌道歉嗎？”
回不留的路上，華麒還在想著剛剛在公司發生的事。這三個人看上去至少有那么一瞬間是切身體會到萌萌遭受的暴力。但他們究竟會不會去向萌萌道歉還是未知數。
宋星語聳聳肩，“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剩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萌萌的大限就這兩天了?！鄙畚┮痪湓挵阉麄兊男那槎甲У焦鹊住Ｕf不定做了這么多，最后還是不能幫萌萌實現她的愿望。
宋星語看著手里的錄像帶，希望這能給萌萌帶去一點慰藉。
回到不留，宋星語第一時間去萌萌房間將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她聽。說到三人看觀眾留言時的反應，宋星語故意說得很夸張。
“你知道嗎？那個小學生被嚇得屁滾尿流，哭著喊媽媽。錢少爺就只知道摔桌子摔椅子發泄。趙也雖然沒說什么，臉色也是鐵青。我想經歷這一遭，他們都知道錯了……”
萌萌聽完只是淡淡笑笑：“所以他們還是不肯來跟我當面道歉是嗎？”
宋星語不敢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當初信誓旦旦答應萌萌一定把這三個人抓到她面前來道歉。做了這么多，還是敗給了人性的自私。
“你要不要看看錄像帶？我把他們被留言罵哭的樣子都拍下來了。看著可解氣！”
“不用了?！泵让韧崎_宋星語手里的錄像帶，“其實我已經猜到這個結局。這些日子我閑著沒事把月野小兔的微博都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她可憐。得多討厭自己才會把自己想象成另一個人？錢少爺也是，他因為白化病自卑就把所有不公都歸咎到別人身上。那個小學生就更不用說了，純粹跟風的惡，自己腦子都沒長全。”
宋星語感慨萌萌不愧是寫文的，罵人專挑痛處還不帶臟字。
“可我居然為了這樣的人自殺，所以最蠢的還是我。欠我一句道歉的就是我自己?！?/p>
“你不恨他們了？”
“與其說不恨，不如說不在乎了。我太執著別人的評價反而忽視了身邊的人。我現在最放不下的只有我爸媽……”
這時，萌萌的媽媽正好端著一盆溫水進來。
“來。擦擦臉，擦擦手?！?/p>
萌萌媽媽把她當做小嬰兒一樣，細細給她眼角，嘴角，每個手指都擦得干干凈凈。擦完后，她凝視著萌萌的臉，笑得很溫柔，“我家萌萌還是個漂亮的小公主。”
宋星語識相地退出房間，關門時她聽見萌萌說：“媽，對不起……”
當晚，徐健做了噩夢。夢里是變成一具白骷顱在追著他跑，一邊跑一邊問他：“你為什么要害死我！”
他跑著跑著被東西絆倒，只能在地上爬。白骷顱湊近他，張開血盆大口，徐健大喊：“我沒有害你！我根本不認識你。”
白骷顱頭上眼珠子位置那兩個空洞洞的地方流出兩行血淚，“我是戴萌萌啊！你都不認識我，為什么要罵我！”
徐健尖叫著醒來，他父母披著外套匆匆跑進來，摁亮頂燈，“怎么了？”
徐健抱住他媽媽的脖子大哭：“媽媽，我殺人了……”
“砰”一聲槍響，電腦屏幕里的角色被人爆頭應聲倒下。
耳機里傳出隊友的罵聲：“你是豬嗎？站在那一動不動。手殘就不要出來害人！”
換做平時，錢坤高低得跟他對罵幾句。但今天他在耳機里聽到的并不是隊友的聲音，而是無數個不一樣的聲音在說“二次元肥宅，一身豬油?！?，“邋里邋遢的loser?！保皬U宅，社會渣滓?！?/p>
他摘下耳機，捂住耳朵想把這些聲音趕出腦外。但它們好像無孔不入，在他身體每個部位鉆進腦子里。
“你們閉嘴！你們知道什么！”
趙也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盯著面前那瓶百草枯看。她打開聞了一下，刺鼻難聞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干嘔起來。
她到底是抱著什么心情喝下這種東西？趙也不禁再次把自己代入到戴萌萌身上，像之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被罵固然令人崩潰，但就因為這個原因喝下百草枯自殺實在矯情。趙也冷笑一聲，始終無法理解戴萌萌的心思。
“你就是矯情。大小姐。”
趙也把這瓶藥蓋上，拉開書桌抽屜放進去。
也許因為瓶蓋沒擰緊，晃蕩中藥水順著瓶身流到抽屜里的信紙上。趙也趕忙把信紙抽出來展開用餐巾紙擦了擦。
可是動作進行到一半，她就頓住了。
因為她看見這封信的抬頭寫著：“小也，展信悅。我是戴萌萌，也許你并沒有注意到我。因為你總是那么高冷，獨來獨往。身上有種特別吸引人的氣質。老師在上節課讀到你的作文，寫得真好。我好喜歡你的文字。如果可以，我們能不能做個朋友？”
在這個都是用手機交流的信息化年代，這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寫信，也是唯一一個主動說要和她做朋友的人。
她還記得自己收到這封信時雖然表面什么都沒說，但心里雀躍了一晚上，還珍而重之地將這封信封存在抽屜里。
在趙也扭曲的記憶里，這份友情里占據主動，居高臨下的一直都是戴萌萌。但原來從始至終都是她躲在暗處一動不動，默默吸收著戴萌萌給她的溫暖和能量。然后……反過來害死了她。
趙也并不為別人罵她的話難過。真正使她崩潰的是，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在乎萌萌。
她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冷血如趙也一般，也流下兩行眼淚。她顫抖著手撥通了宋星語的電話。
三人相約來到不留。
光是走到戴萌萌的病房門口，就幾乎花光了他們所有勇氣。
昨晚看著精神頭還很不錯的戴萌萌因為百草枯的毒性發作進入五臟六腑，今早戴上了呼吸機躺在病床上，現在已經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來。
萌萌的父母見到站在門口的他們，很是疑惑。這其中只有一個面熟的人?！靶∫?，你又來看萌萌了？他們是……”
戴萌萌的目光也隨之轉向門口。
錢坤深吸一口氣，第一個沖進去，“我是錢少爺。”
“我是天民區最靚的崽?！毙旖∫哺谒砗笮⌒÷曊f出口。
病床上的萌萌眼睛流下一行眼淚。
他們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