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盞茶之后,隨著炮手緊張地調整了射角,九門鑄銅炮再次噴吐出要命的火焰。
九枚拖曳著氣浪的彈丸,在恐怖的音浪下,狠狠地砸在了城墻之上。
“咚……”
隨著一聲聲炸響,戍衛城墻的蠻軍們,只感覺如同身處在河流中的孤葉之上,隨時都有被翻卷吞沒的可能。
“漂亮!”城下目睹這一幕的吳大友,猖狂大笑著。
比較起前一次試射,這一輪的炮擊準確率無疑高了不少,足足有四枚炮彈砸到了城墻之上。
其中一枚,更是險而又險的命中了城墻上的墻垛,將其崩碎之時,飛濺的殘屑直接將附近的十多個戍兵射成了刺猬。
不同于城下天義軍的群情高漲,城上的蠻軍卻在極端恐懼之中,忍受著一輪又一輪炮火的盛宴。
轟擊之中
有人被彈丸直接命中,崩碎為一塊塊兒赤紅的血肉。有人失去了身上的各種零件,卻是為四處崩碎的碎石所傷。
恐懼,嘶吼,哀嚎,痛哭
一下子成為了整個東城門的主旋律!
“別亂跑,全都待在原地別動!”衣衫不整的縣令楊青盧,于城墻之上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此時的他內心無比清楚
在反賊火炮的肆虐之下,南門城如今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火炮那摧枯拉朽的破壞力,而是手下將士對于火炮的恐懼!
因為他發現
數輪炮火的轟炸,似是已將戍卒的魂都炸沒了。
短短時間
他已親眼見證數十位協助攻城的青壯,甚至是精銳的戍兵,兩腿打顫至大小便失禁。
甚至許多人,已然被徹底嚇破了膽。瘋狂奔跑嚎叫之余,只想著逃離現在猶如地獄一般的險地。
死了的人,一了白了…
而活著的人,有一個是一個,如同烏龜王八一般,緊緊縮著頭趴在地上。
他們唯一的動靜,便是嘴里嘟嘟囔囔,祈求著老天爺的保佑。至于爬起來拼死一戰,根本沒幾個人還有這種心思。
什么城破人亡
什么屠城
什么妻兒老小就在自己的身后
理智都嚇沒了的他們,以往這些令他們拼命的動力,已全部拋到了腦后。
目睹此景此景
一心與南門城共存亡的楊青盧,如何不心痛?
他很想激勵士卒的敢戰之心,甚至親自冒著炮彈碎石的肆虐,在城墻之上來回鼓勵士卒
然而
于現在的情形而言,他的所做所為自然毫無用處。
被嚇到膽裂的百姓戍兵們,根本沒有理智去搭理他這個父母官的命令
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嘶喊奔跑,一心逃竄,很快便將整個守城部隊的士氣帶動的一落千丈。
“擾亂軍心,臨陣脫逃者,定斬不饒!”
氣急之下
楊青盧抽出腰間的佩劍,對著身旁一個亡命逃竄的士卒,便一劍刺出。
“啊”
一聲慘叫之下,一名青壯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回過神來的楊青盧,看著身下的尸體,臉色煞白一片,身體劇烈抖嗦著的他,手中的佩劍更是掉落于地。
“本官竟然殺人了”
低吟著的楊青盧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數十年寒窗苦讀,讀圣賢之書的他,如今竟然逞匹夫之勇,行殺戮之舉。
“縣令大人,士卒多有逃遁者,我等該怎么辦?”
直到一個小吏慌張地拉扯,楊青盧才從自己造的殺孽中回過神來,隨即怒發沖冠吼道
“那撲爾敏在何方,其身為武官,為何不來城頭上督戰?”
面對著殺氣騰騰的楊青盧,小吏禁不住地顫著身子。面前之人,哪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縣令。
“撲爾敏千夫長,被反賊的火炮嚇壞了,就在剛剛,其帶著他那三百蠻兵撤到了城中。”
聞小吏之言,氣頭之上的楊青盧更加憤怒
“那撲爾敏,竟然敢于大戰之時擅離職守?本縣定然要在府督大人那兒參他一本。”
看著戰戰兢兢的小吏,明白怒火解決不了問題的他,一不做二不休得做出了決定
“讓城戍長劉開志派一隊精銳督戰城頭,凡擾亂軍心,臨陣脫逃,喧嘩怯戰者,一律殺無赦。”
“是,縣令大人。”領命的小吏急忙后退。短短時間內,他可被性情大變的縣令大人嚇得不輕。
兩刻鐘后
整整轟了七輪的鑄銅炮,炮膛溫度已然過高,考慮到這種情況下極易炸膛,親衛營的炮兵們便停止了炮擊。
當然,短短時間內,他們造成的成果也是極大
不僅將東城墻轟擊得殘破不堪,造成一百余守城戍卒命喪當場。更將守城蠻軍的軍心泯滅的一塌糊涂,士氣可謂到了最低點。
這個時候
自然也到了攻城步卒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
“兄弟們,跟老子沖。
先登城頭者,升兩級,再賞一蠻族娘們兒!”
吳大友看著破破爛爛的城墻,和無一個戍卒敢于露頭的城防,心下感慨日子著實好過的同時,信心十足地帶著手下一營的兄弟沖了上去。
“殺……”
升官發財,外加蠻族娘們兒
種種巨大的誘惑,直讓底下五百人赤紅了眼,不顧一切地沖殺在前。
“都給本縣起來,反賊已經攻城了,還窩在這兒等死嗎?
拿起你們的武器,把反賊給本縣打下去。
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此時不豁出去命,還指望誰來保護他們?”
看著攻城反賊已然將云梯搭在了城墻之上,而己方戍卒卻依舊縮在墻根處爬不起來,楊青盧氣急敗壞道。
也許是妻兒老小四個字的威力,城頭之上,慢慢有不少戍卒猙獰著爬了起來。
他們嘶吼著,咬牙切齒地將身邊兒的擂石滾木抱起來,朝著云梯上攀爬的天義軍頭上砸去。
就算死,他們也要保護背后的親人……
“啊……”慘叫聲瞬間彌漫整個東城。
其中
有腦子被開瓢的天義軍士卒,更有被箭矢射中掉下城墻的戍卒。
“他奶奶個熊,這些戍卒咋這么快就回過了神。
剛才還要死不死地鉆在墻垛后起不了身,如今卻寧可同歸于盡,也要死守城防。
真他娘怪!”
看著云梯上的弟兄如餃子般一個個掉落下來,甚至爬上城墻的弟兄被守城戍卒抱著同歸于盡,心揪揪疼的吳大友,氣急敗壞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