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塵忽的醒來,感覺身上似有千斤重。奮力起身看去,原來只不過是一床被子。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所處的環(huán)境,天黑了,應(yīng)該是在蠱族的寨子。具體在誰家,就不清楚了。
這時,牛長老從外面走進來,淡淡的扔給顧玄塵一個小瓶子,沒好氣的說道:“你中毒了,這是療傷的丹藥。也怪我,疏忽了,沒有提前給你,要不小夢瑤也不至于......”
顧玄塵連忙問道:“夢瑤她怎么了?”
牛長老翻了個白眼:“也算你小子有點良心,還知道問一問小夢瑤的情況。沒什么事,用本命蠱救你小子,有點透支身體了,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牛長老扔給顧玄塵一只酒囊,示意道:“受傷了,還能喝酒嗎?說好的,我欠你一頓酒。”
顧玄塵笑著舉起酒囊:“沒問題,還能喝。”
牛長老走出了木屋,顧玄塵跟了出去。牛長老壯碩的身子坐在木屋頂上,顧玄塵也跳了上去。
顧玄塵小口小口喝著酒,扭頭看去,牛長老已經(jīng)把酒囊里的酒全都倒進了肚子。
牛長老抹了一把臉,嘴角的酒連帶著鼻涕眼淚一起被抹去。
顧玄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怎么感覺牛長老好像哭了?
牛長老仰望著星空,突然說道:“真不知道你們中原有什么好的,你們中原人又有什么好的。當初意歡執(zhí)意去了中原,聽族長說意歡嫁了你們中原的皇帝,過得不好。小夢瑤又對一個中原男人這么好。”
顧玄塵沒有在牛長老的屋子里看到其他人的生活痕跡,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突然,牛長老問他:“你呢,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顧玄塵滿頭霧水。
牛長老眺望著遠處:“先前小夢瑤硬生生把你從蠱毒寨的山上背了下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力量。要是讓你一輩子留在蠱族和小夢瑤在一起,你愿意嗎?”
“在我們南疆人看來,愛情哪里有那么多婆婆媽媽,愛一個人就是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哪怕女子用情蠱都在所不惜。”
顧玄塵張口欲言,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他真的懂什么叫愛嗎?在京城時,對李如月、李韻歌、姬玨玉她們,是愛嗎?他不懂。
牛長老深沉的說道:“你遲疑了,這就說明了一切。”
顧玄塵抬頭望月,抬頭是三尺月:“對夢瑤,我更多的是感激。要不是她的話,我就死在蠱毒寨了。或許她對我不是愛呢,或許她……”
牛長老笑著打斷道:“你不懂少女的心思。”
顧玄塵斜眼:“好像你懂似的,你要是懂,也不會坐在這里和我喝酒了。”
顧玄塵把酒飲盡,跳下屋頂:“睡覺去了,大半夜的和一個老男人聊天,沒意思。”
牛長老望著顧玄塵遠去的背影,那是江族長家的方向。
顧玄塵凝望著江夢瑤昏睡的容顏,她臉色蒼白,眉頭還緊緊的皺著。
這個小姑娘樂觀、活潑、倔強、執(zhí)拗,還漂亮,倒是挺討人喜歡的。
顧玄塵輕嘆一聲,他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清晰的愛意,姑且就算是愛意吧。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綠色的荷包,他太遲鈍了,女子送荷包的意思,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
蠱族族長站在一旁說道:“夢瑤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吸收了一部分純正的蠱力,她醒來后,怕是要突破三品了。”
顧玄塵簡單的嗯了一聲,心不在焉道:“此間事了,我要回大周了。”
江族長停頓少頃后問道:“什么時候離開?”
顧玄塵看著江夢瑤長長的睫毛,不知怎么,心里竟生起幾分柔情。也不知道這具小小的身子,是怎么背著自己下山的?
顧玄塵不假思索:“等夢瑤醒來吧。”
顧玄塵又站了一會,將那個淺綠色的荷包放在了床頭,悄然離去。
他沒有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江夢瑤眼角滑落兩滴淚水。
江族長微微嘆息:“夢瑤,你醒了。”
江夢瑤坐了起來:“阿婆,不知道為什么,我好難受。”
江夢瑤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內(nèi)心空落落的,仿佛是一個被丟棄的小孩。
江族長看著江夢瑤如此難受的樣子,出言慰解道:“小夢瑤,你聽阿婆的,如果不行的話,你用情蠱把顧小子一輩子留在蠱族好不好?”
小夢瑤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喜歡上顧小子的,也是,情本就不知所起,又有誰能說的清呢?
這世間情動不過是盛夏白瓷梅子湯,破冰碰壁鐺啷響。
江夢瑤哭了起來,哭到撕心裂肺:“阿婆,我不要,用情蠱得來的愛情。那真的是純粹的愛情嗎?”
“他不可能屬于南疆的,我強留他在這里,他真的會開心嗎?”
江族長抱住了江夢瑤:“小夢瑤啊,答應(yīng)阿婆,別像你小姨一樣執(zhí)意離開南疆。到頭來……”
江族長沒有說完,屋子里回蕩著一聲嘆息。
江族長哼起了意歡和夢瑤小時候經(jīng)常給她們唱的歌謠,歌聲悠揚,安撫著江夢瑤。
三天后,顧玄塵重新收拾起行囊,打算回大周了。
蠱族寨子外,顧玄塵把包裹系在了追風(fēng)的馬鞍旁。
出乎意料的是,江夢瑤沒有來送行。
牛長老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留在蠱族嗎?南疆很大,將來族長的位置肯定是小夢瑤的。你成了他的男人,地位差不多也相當你們大周的皇帝了吧。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顧玄塵笑著搖了搖頭:“以后有機會回來,再找你喝酒。”
牛長老煩躁的擺了擺手:“你特么還是別回來了,你這次走,小夢瑤還能忍住不送你,下次再來,還不知道什么樣呢。”
顧玄塵低頭笑了笑。
人生本就是無數(shù)次的離別與重逢,說不定下次再見小夢瑤時她已經(jīng)嫁作人婦,兩人見面還能相視一笑。
這時,江夢瑤跑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全新的荷包:“顧大哥,我出不了南疆,你把這個荷包帶走吧。”
顧玄塵本想拒絕,可看著眼含熱淚的江夢瑤又一時心軟了。
他接下了這個荷包,可無意間看到小夢瑤白嫩的手指上還有被針扎出來的傷口。
這個荷包是江夢瑤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寄托著少女所有的心思。可縱有萬般不舍,她的顧大哥還是走了。
江夢瑤看著顧玄塵漸行漸遠,只是喃喃重復(fù)著:“在寨子里找一個男人,結(jié)婚生子,挺好。”
顧玄塵騎馬走在山路上,突然想起來執(zhí)刀人對南疆的記載:南疆者,善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