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鬧是情感交流最好的方式。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他們從一個陌生人,變成了朋友。在平安鎮,夏瑞安唯一的朋友——宋魚。
好像每一次見面都很狼狽,宿命般糾纏在一起,像是老天刻意的安排。在夏瑞安悲慘的世界里,一道微弱星光。他雖然不能照亮整個黑夜,但能夠看見模糊前方,是否有柱子和墻,不至于摔倒不至于磕破頭。
“今天這么早回來啦?”房東阿姨照例朝著夏瑞安打招呼,手上撕著豆角,準備午飯。
“嗯,今天回來收拾東西,下午得跟著學校一起去縣里。”夏瑞安解釋道,一邊讓宋魚進了屋。房東阿姨這才看到夏瑞安帶了個人回來,好奇的從椅子上起來,跟著過去看。
對于房東阿姨好奇心,夏瑞安也沒覺得不好,只是跟她介紹到,“這是我朋友,宋魚。幫我拿書回來。”
房東阿姨打量著他,聽夏瑞安說,才注意到地上的麻袋,是早上夏瑞安來找她借化肥袋,她不好意思的說,“你用這個裝書怎么不早說,我這里有好看一點的。”
“沒事,它比較方便,又耐……用。”夏瑞安撓撓頭。
房東阿姨還站在那里,眼神有些困惑,夏瑞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沒在意,倒了杯水給宋魚,自個回屋收拾衣物去了。
宋魚和房東阿姨兩人干瞪眼,宋魚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房東阿姨說,“這不是理發店老板的兒子嗎?”
嗓門大得,連屋里的夏瑞安都聽見了。
“是他。”夏瑞安從里屋出來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一個布袋子東西。里面有兩套衣服和洗漱用品。還拿了一個書包,空空的什么都沒裝,是要拿去學校裝那些要帶去縣里開的資料。
“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房東阿姨也不站著了,拿著菜籃子,擱在桌子上一放,直接坐下來撕。
宋魚只好幫她一起弄。
“你媽最近在做什么,我聽別人說你媽想在鎮上買個店鋪,賣衣服。不理發了。”
各種閑聊,家長里短的,是平安鎮的一大特色。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的放大,好像已經發生了一樣。宋魚從小都在平安鎮長大,還是這一代混世小魔王,自然是知道他們的脾性。
房東阿姨嘴上可能沒有一句好話,但是真遇上什么事情,還是很善良的。比如現在夏瑞安這種情況,房東阿姨沒有趁火打劫夏瑞安。
好人與壞人的界限并沒有分的那么清楚,就看是動了誰的奶酪。
宋魚笑得一臉無害,“別聽他們瞎說,葉女士就是愛玩,真要去鎮里開服裝店,天天往那兒一坐,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她自己了。”
“真的啊。”
“真的,你看她這么多年開理發店不就知道了,三天兩頭關店門。連我都難找到她。”宋魚煞有其事的說道。
也不知道房東阿姨信不信,反正宋魚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松了一口氣,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再問了。撕好豆子,房東阿姨問夏瑞安要不要上她家吃飯,就甭一個人再煮飯了。
“不用了,我早上的弄的菜還沒吃完,現在熱一下剛好。不然就得倒掉了。去縣里要幾天呢。”
見她這么說,房東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說,“你老是對我們這么客氣的。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那么久了,就別這么見外。”
“好。”
送走房東阿姨,夏瑞安看著宋魚,像是在催促他趕快離開。宋魚扯了扯嘴角,“不是吧,我這工具人不配吃一頓飯?”
夏瑞安有些局促,臉上微微泛紅,許是屋里太熱,流了不少汗,她不好意的說,“我沒弄午飯。”
宋魚倒是明白了,感情那套說辭是給房東阿姨聽的。
只有出事的時候,才會知道身邊的朋友有幾分真,幾分假。許優優住院的這些天里,沒有一個朋友來看望她。她渾身動不了,每天只能看著病房的天花板,來回換藥水的護士。
她從單人病房換到了多人病房,護士也不再是單獨圍著她轉的那個了。旁邊病床上是一個漂亮的女人,看著很年輕,高挺鼻梁,淡色唇,她緊閉的雙眸像是睡著了一般。她的陪床是一個看起來很年邁的老人,頭發都偏白了,臉上堆積了許多皺紋。
許優優轉過去的時候,那個人臉上也沒有什么太大波動,也不問話。像是習以為常了,他坐在床邊上,念著《小王子》,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耳語。后來許優優發現他每天都念著這一本書,反反復復,好像沒有結點。
住進普通病房的第三天,許優優迎來了第一位探病的客人。她拿著一束玫瑰花,提著籃子看著就不便宜的水果,在病房里顯得格格不入。
“你來干什么?”許優優看著劉真妍進來,她想著坐起來都做不到,只能躺著問她。語氣里不乏煩躁之意。
這個時候過來,無非是想看她的笑話,許優優覺得自己的笑話都成堆了,不需要人來細數了。
“我們下午去縣里,過幾天考試了。想說過來看看你,你那些書還需要留著嗎?學校要清空教室了。”劉真妍也沒在意她的態度。反正許優優脾氣不好,又愛逞強,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這個態度也沒啥。
只不過劉真妍還不知道,許優優已經知道她私下和顧葕有聯系,倒是沒往那個地方猜。
“假惺惺,你巴不得我變成現在這樣吧?”許優優平靜下來,“你來看我笑話的。那些東西該扔就扔了吧。你覺得我現在這樣留著那些東西還有什么用處嗎?”
果然,她還是這樣,喜歡高高在上俯瞰別人。劉真妍在心里嘆了口氣。
“優優,你成績這么好,等你傷好了,再復讀一年,還是可以上很好的學校的。”
許優優笑了,笑得有些癲狂,劇烈的咳嗽起來,渾身都在疼,疼得眼里都飛出來了眼眶。一鄰座的老人本來在旁若無人的念著他的《小王子》此時也停下來。
“你別急,深呼吸,冷靜一下。”劉真妍倒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大,當即按了呼叫鈴。
緩過來的許優優喘著氣說,“再讀一年,劉真妍,你覺得我這個身體狀況,還有明年嗎?”
自己的家庭情況,自己最了解。許夫人已經很久沒來過了,VIP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顧葕的計劃成功了。
許父應該是被抓了的,不然就是被停職了。許夫人要么忙著疏通關系,要忙著跑路,總之無暇顧及躺在病床上的她,凄慘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劉真妍居然在這個和她談未來。
護士進來,檢查了她的身體狀況,要她不要過于情緒激動,大咳,容易導致內部出血。她不當外部皮肉不好,內里也是壞的。
許優優恢復了平靜,對劉真妍說,“你走吧,不要再來看我了。祝你高考順利!”
說完不再搭理劉真妍,讓她自留自去。因為下午三點要集合,劉真妍也并沒有呆很久,就離開了。
一場像鬧劇般探望,結束了。許優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