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恩和貝奈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女騎士立刻心領神會，附在莉莉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莉莉點了點頭，迅速離開了房間，消失在夜幕里。

菲爾茨帶來的手下們迅速行動起來，先是在窗前拉起了用于遮蔽的擋板，然后高舉武器林立在旁。

而維恩這邊，只有貝奈斯一人按劍站在維恩的身后，只穿了一件棉布內甲，握著劍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相比菲爾茨的衛隊顯得有些寒酸。

但是維恩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露怯，否則菲爾茨一定要得寸進尺。

維恩想先摸摸菲爾茨的底，但菲爾茨也一樣不知道這個遠道而來的領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眼下這場突然的刺殺把兩人的首次直接交鋒提前了。

其實，在明面上直接交涉對維恩來說是件好事，畢竟他名義上的地位遠高于身為地頭蛇的菲爾茨，再加上菲爾茨今天不親自來迎接領主，還疏忽了戒備，讓刺客打傷了領主護衛之后順利潛逃，這罪名其實不小了。

侯爵本人其實是被流放這件事情，即使是在朝廷內部也少有人知道內幕，在菲爾茨的眼里，侯爵依然是那個皇帝眼前的紅人，至少在明面上必須禮讓。

但，維恩心里清楚，自己沒有資本和菲爾茨撕破臉，至少現在還沒有。

“哎呀，侯爵大人，看到您沒事我真是喜出望外啊。”

菲爾茨連忙上前，“在您抵達瓦倫西亞之前，這里大小官吏一團亂麻，每道政令要倒手七八遍才能抵達有關部門，我今天早上就已經下令增強周邊的警戒，剛才城防才得到調令，沒想到就這么一段時間內，就有人刺殺侯爵大人啊。”

維恩在心里冷笑了一聲，這菲爾茨看似關心，實際上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摘了個一干二凈。

其實維恩心里清楚的很，自己才剛到瓦倫西亞一天，要是今天晚上出了事，這謀害大臣的大鍋肯定要扣到瓦倫西亞官僚的負責人，也就是菲爾茨的身上，像他這種精明的人不可能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維恩此時手上最好打的牌就是這一張，上報朝廷的話屬于終極威懾，況且這兩天通往其他避難所的道路還被異化者堵塞，也就是說這張牌也是早晚要被看穿的，維恩也只能咬住菲爾茨的失職不放了。

菲爾茨說完，順勢低頭下去等著維恩的下文。

結果維恩卻沒急著說話，也沒請他坐下，而是從一片狼藉的桌上拿起幸免于難的茶壺，把它重新架在炭火上，將香料平撒在壺底炙了一下，等到芳香的氣息散出來之后，再用木勺把冷水澆上去。

盡管菲爾茨帶來的騎士身上的鎧甲和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晃得維恩的眼睛有些酸痛，但是他的動作依舊四平八穩，每一個動作都好像在家里度過一個悠閑的下午。

菲爾茨被這位年輕侯爵的悠然弄得有些緊張了，火炭碎落時的窸窣聲、茶壺和杯子碰撞時的金屬聲涌進他的耳朵里，好像半個世界的聲音都灌進來了。

很快他就忍不住了，想要偷偷抬眼觀察維恩的神色；然而正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讓他的視線比坐在火爐邊的維恩低了一些，正好對上維恩俯視的目光。

“喜出望外？我看不見得吧。”

維恩悠悠說道，“先是原本負責迎接我的騎士，想要把我的女仆當成魔女抓走，然后我就被魔女襲擊，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大人，瞧您說的，能有什么聯系，倒是這些魔女實在可恨，您明明主張對她們網開一面，她們卻不領情。”

菲爾茨一聽就有些急了，這鍋他可不敢接，不過好在還有魔女這個指定的背鍋群體，他毫不猶豫就把矛頭轉移到了魔女的身上。

“你不知道有什么聯系？”

維恩故作吃驚地反問道，“那么讓我猜猜，要么是你作為首席文官玩忽職守，讓魔女有機可乘，要么是有人和魔女勾結，故意拖延騎士團的出動。”

說到這里，維恩攪動茶水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房間內立刻安靜的落針可聞。

“菲爾茨男爵大人，您在瓦倫西亞做了這么長時間的官，應該有經驗做出準確的判斷吧，您覺得，這次的事故定性是玩忽職守，還是勾結異端？”

維恩的話說得很慢，他希望能借此給到菲爾茨男爵壓力。

“勾結異端，那你就是黑箭的同黨，我無權處置，應該移送火焰之主的選民處理；要是玩忽職守，那好辦。”

維恩攤了攤手，“作為領主，對手下的軍隊調動理應了如指掌才對。如果菲爾茨先生你實在事務繁忙，我不介意為您分擔一部分。”

菲爾茨的臉此時已經憋成了豬肝色，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失控，下令身后的騎士們沖上前來殺死維恩。

相應的，貝奈斯也威懾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十字劍，一旦有人敢上前一步，迎接他的必然是貝奈斯的劍刃。

“侯爵大人，西博大主教來了！”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莉莉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隨后小姑娘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維恩的房間，興奮地喊道：“他聽說這里可能有魔女的同黨后很是關心，現在他和圣堂武士們就在公館的樓下！”

聽到莉莉的話，菲爾茨的表情劇烈變化起來，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他知道，今天恐怕要被這個侯爵壓下一頭了。

教會雖然不經常插手世俗爭斗，但是在面對魔女這樣的異端時，他們一向不吝惜使用武力。

瓦倫西亞火焰教會的圣堂武士是一股相當強悍的力量，即使是身為地頭蛇的菲爾茨，也只能不給他們面子，但若是在對待異端的原則性問題上和他們對立，恐怕連里子也要丟了。

“明白了，三天之內，一定給領主大人一個交代。”

菲爾茨雖然勉強擠出了笑臉，實際上連牙齦都要咬碎了。但隨著頭戴二重冠身穿板甲的西博主教從樓梯上走上來，他也是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