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梗著脖子，指著聶綰綰說的唾沫橫飛。
“這不前兩天我兄弟打了這野鹿，我看著新鮮，我們這些小人家也吃不來這好東西，尋思送咱們酒樓，給大廚掌掌眼。”
“沒想到就放在門口的功夫，嘿，就這死丫頭，竟然偷了就走！一路給我趕進廚房，正準備拿著她報官呢！”
楊大廚蹙著眉，雙手抱臂支使身邊的伙計：“去，看看她籮筐里的東西！”
伙計才邁出一步，聶綰綰把籮筐往地上一墩，抽出扁擔舞得虎虎生風，嚇得伙計一時倒不敢靠近。
“我聽你們醉香樓是頂好的酒樓才來你們這送貨，誰知道你們都是坑蒙拐騙的癟三！”
“你說誰是癟三？！”
李四舉著蒲扇似的手掌，就要往聶綰綰臉上扇去。
“住手！”
楊大廚橫了李四一眼，他低頭看著年紀雖小，但是不卑不亢的聶綰綰，哼笑了一聲。
“膽兒挺大，說說呢，我們怎么坑蒙拐騙了？”
聶綰綰半點不怵，拿著扁擔指了指李四：“我拿著鹿肉來你們酒樓找張三，他先是攔著我不讓進，又說要低價收我的鹿肉，被我拒絕了，翻臉說我是小偷，你們醉香樓的門房就是個無賴潑皮嗎？”
“你！”李四剛揚起手，聶綰綰一扁擔杵他面前，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警告。
楊大廚朝身后看了眼，揚聲喊道：“張三呢？讓他出來，問問認識這丫頭嗎？”
很快人群里鉆出來一個平頭精瘦，但是面善的小哥，他左右看了看聶綰綰，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親戚里好像沒有你這么一個丫頭……”
話音剛落，李四忙要去扭聶綰綰：“看看！有什么好說的，這就是一個小偷！”
“啪！”
眼睜睜看著快到抓到手的丫頭，身子一閃，一扁擔敲得李四后背，疼得他腦瓜子嗡嗡響。
“怎么打人了？”
“先把這娃娃扁擔搶過來！”
“要不要報官？我去報官！”
一棒子敲得眾人方寸大亂，到底李四是有些年頭的同事，一幫伙計立刻嚷嚷著要上來抓聶綰綰。
“你認識武星嗎？”
聶綰綰幾步竄到張三面前，把懷里的布袋掏出來：“他讓我拿著這個找你。”
張三低頭一看，登時一愣：“哎，武星的錢袋，這小子不是從來不離身嗎？”
他忙朝著楊大廚喊：“叔，搞錯了，這真是我兄弟介紹來的！”
話還未說完，李四被敲得惱羞成怒，這會也顧不得面子，朝著張三就吼。
“她就是小偷！你兄弟介紹來的，我看你們都是一伙賊，里應外合要偷我們醉香樓的好東西的！”
這會張三也來了火，李四本就風評不好，他跟武星又是多年情誼，哪里能忍對方這么罵？
立刻回嘴：“你才不要臉，人家小姑娘的東西你都要昧下來，有良心嗎？”
李四冷笑道：“她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野鹿又兇又能跑，咱們這么大的鎮上能找出幾個能單獨獵鹿的？不都是幾個人成群結隊一起上山的，她哪里有本事弄來這么大一頭鹿？”
這一句懟的張三一時回不上，他結結巴巴道：“也可能是這姑娘爹爹……或者什么哥哥……”
“我呸！”
李四笑得愈發譏諷：“那她爹爹呢？怎么不親自來，他要是家里能打這種野味，還能窮得穿破破爛爛的衣服？”
堵得張三沒了話，他本就不了解聶綰綰情況，幫著她全是看在武星的情面上，這會哪里回的上？
有平素跟李四玩得好的，立刻在人堆里起哄。
“偷了李四的肉還不承認，小小年紀這樣，長大了還得了？”
“她一個小孩子哪偷得了肉，說不定是有人幫襯呢！”
“嘖嘖，想不到咱們醉香樓還出了一個賊！”
議論聲紛紛不斷，張三羞窘難看，漲紅了臉卻不知如何反駁，聶綰綰卻冷冷地盯著李四宛如看著一個惡犬。
楊大廚遠遠地早已瞧了真切，咳了一聲，喝住眾人：“別吵了！”
他淡淡掃了聶綰綰一眼，“看在你年紀小，今天也不拿你去官府，把肉還給李四。”
“至于張三，罰你一個月……”
“那你說說，這里是鹿什么部位的肉？”
聶綰綰突然出聲，打斷了楊大廚到嘴邊的話。
張三拉了一把聶綰綰，低聲勸道：“算了，你弄不過他的，他跟醉香樓的老板有點關系……”
“你連這里是鹿什么部位的肉都說不出，憑什么說這個肉是你帶來的？”
聶綰綰干脆地往前邁了一步，直直地盯著李四。
李四被她問得一頓，結巴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肉，就鹿脯，鹿腿，鹿腦袋唄，還能有什么肉？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今天非要給你送衙門去！”
他說著又要上前來抓聶綰綰，聶綰綰一個錯身，大步流星走到楊大廚面前，抬頭跟他對視。
“這位師傅，他們都喊你大廚，想必你肯定能看出來不同部位的肉。”
她伸手指著自己籮筐：“左邊是鹿脯，偏前頭位置，更為緊致，右邊是肚子那塊，更松軟些。”
“你可以親自看看。”
楊大廚垂頭跟她對視片刻，正當眾人要開口時，他抬腿走到籮筐前，撩起布簾，伸手一點點掂量里面的鹿肉。
“是成了年的公鹿，肉質比不得幼年幼嫩，但是鹿血更為純烈，我剝了鹿皮，留了鹿腿，打算過幾日天寒自己在家燉火鍋吃。”
她說得極為詳盡，而隨著她的話，楊大廚不住點頭，臉上卻全是滿意的神色，李四的臉色一寸寸白了下來。
“楊大廚，你別聽她胡說，她肯定是剛進門偷偷翻過，我……”
“我看你少胡說八道！”
楊大廚站起身，虎著臉狠狠瞪了李四一眼：“你想搶占人家鹿肉不說，還好意思誣陷別人？罰你三個月銀錢，滾出家思過吧！”
李四雖然跟醉香樓沾點親戚，但那遠了不知多少輩，哪里比得上楊大廚這么一個大佬說話的分量，當即狠狠瞪了聶綰綰一眼，轉身離去。
楊大廚轉身饒有興致地看向聶綰綰：“這鹿肉處理的扎實又細致，是你父母經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