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聞念,你在看什么?”卡塞爾學院禮堂鐘塔的閣樓里,副校長癱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對窗邊的年輕人問。
“自由一日。”留著黑色頭發的楊聞念背靠墻站著,雙臂抱胸,目光鎖著窗外的校園略微好奇,“想看看未來的同學們是群怎樣的人。”
2009年8月24日,卡塞爾學院一片狼藉。
花壇里炭黑色的草甸倒伏向一邊,廣場上噴泉里的石雕碎了一地。那頭神駿的西方龍只剩下了半邊翅膀,身軀內的出水管斷裂,十幾條水柱漫地亂灑。
金色頭發的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楚子航站在凱撒身邊,把村雨插進地磚的縫里,舉起了雙手。
“游戲結束了,我可以認負。”
只不過他對面的男孩沒有接受他的投降。
路明非渾身的骨骼開始機械般精密的運作,拉開機簧、子彈滑入彈倉,準星隨著漆黑的槍口抬起,透過它楚子航能看到路明非那雙泛著金光的眼睛。
“逆……”路明非嘴里冷冷地吐出這個字。
轟然的槍聲吞噬了第二個字。
“逆臣。”
楊聞念漆黑的眼睛看向縮到墻角的路明非,嘴唇嗡動,復述出了他剛剛威嚴至極的話語。
隨著楚子航的倒下,剛剛還槍聲轟鳴宛如諾曼底海岸的戰場忽然安靜了下來。路燈的光照亮硝煙,讓廣場恍惚朦朧,宛如起霧的清晨。
“你居然聽清楚了路明非說的第二個字?”腆著肚子的老牛仔湊在楊聞念身邊,和他一起目睹了剛剛路明非兩槍做掉凱撒和楚子航的畫面,“那把狙擊槍裝備部改造過,聲音大的差點沒把我耳朵震聾。”
“聽得清。”楊聞念轉過頭來,拉上了深藍色的窗簾,他沒有嫌棄這里臟亂差的環境,一屁股坐到了堆滿各式碟片的沙發上,“如果你像昂熱一樣,沒有自甘墮落幾十年的話,我想你也聽得清。”
“弗拉梅爾導師。”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老牛仔的目光閃了閃,但是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還是叫我守夜人吧。我是秘黨的的弗拉梅爾導師,在你們‘埋骨地’的編制里,我的代號是守夜人。”
“雖然這個稱號已經流傳甚久了,甚至卡塞爾學院校內論壇都被命名為守夜人論壇。但即使是昂熱,也不知道這個稱號是你們送給我的。”
“好的,守夜人。”楊聞念愉快地接受了老牛仔的建議。
老牛仔伸出遙控器調低了碟片機的音量,《西部往事》里弗蘭克和流浪槍手已經開始了決斗,他們脫下夾克注視著彼此。
丟下遙控器坐到年輕人對面,他戴上牛仔帽,瞬間變成一個仿佛從十九世紀末的加利福尼亞州穿越來的西部開荒者,連聲音都變得鋒利起來,“你來卡塞爾學院做什么?新一代的守墓人。”
“算一算,和你們‘埋骨地’合作了快一百年,你已經是我共事的第四個守墓人了。沒想到這一代的守墓人這么年輕,真是讓人不禁懷念起當初也是個小伙子時候的光陰。”他咧嘴笑了笑,不知是笑自己活得太久還是其他什么。
楊聞念整了整自己身上這件剪裁得體的校服。白色的襯衣外面套著墨綠色的西裝,領口滾著銀色細邊,領巾是深玫瑰紅色的,胸口繡著一株繁盛的世界樹,“我來這里當然是入學當新生啦。”
“我知道!你的入學流程就是我辦的,我還利用副校長的權限幫你走了諾瑪的后門,不然以你那簡陋的背景資料連審核都過不了。”
副校長咬著牙憤憤地說,“我是問你不在‘埋骨地’好好呆著,來這里、來卡塞爾學院、來秘黨的訓練營、來昂熱眼皮子底下干嘛?”
“當然是觀察一下你們學院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名S級學員路明非啊!”
“你是哪個自然研究所的研究員嗎?打算研究一下珍貴的熊貓路明非?要不要再出版一本書叫做《路明非飼養記錄》啊?”
“也許可以一試,我確實挺想當個研究人員的。”楊聞念輕聲笑了笑,“路明非也確實有研究價值,聽說昂熱把他當成了戰勝龍族的最終兵器?”
“誰知道昂熱怎么想的?我又猜不透他的心思。”副校長晃著腦袋,表示自己和正校長并不熟,“反正我覺得路明非不管怎么看都是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廢柴,就像動物園里的一只熊貓。”
聳聳肩,楊聞念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昂熱不會看錯人,路明非一定不止看上去那么簡單。所以我要親自觀察一下。”
“另外未來幾年那些沉睡的龍王們會集體蘇醒,‘埋骨地’的情報機構遠沒有你們‘秘黨’給力,跟著你們行動屠龍更方便一點。”楊聞念的聲音平淡地讓人驚訝,仿佛屠龍對他而言就像吃飯一樣簡單隨便。
老牛仔一愣,“你們這次終于不把自己縮在那塊墓地里當觀眾了?”
他愣住的竟然是那個叫做‘埋骨地’的組織決定出山,而不是楊聞念說到屠龍時那淡淡的語氣。
“黑色的皇帝即將歸來,那是對整個世界的復仇,無人可以幸免,我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楊聞念拉開門,半邊身子已經隱入了走廊的陰影中,“有人要找你,我就先走了。”
“還有,3E考試的時候麻煩把我的血統評到b或者c,入學時候給我弄的A級血統太顯眼了。你是諾瑪的系統里最大的bug,你做得到。”
說完,他就拉上了門。也聽不見腳步聲,走起路來想必和鬼一樣。
這時副校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才響起叮鈴鈴的聲音。
“還真有人找我。”副校長撓了撓頭,按下了接通鍵。
“喂,老伙計!”電話那頭傳來呼嘯的風聲和水聲,說話的是一個滄桑但充滿年輕人活力的聲音,“我們鎖定了青銅與火之王宮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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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爾學院學生宿舍區。
夜深人靜,路明非盤腿坐在自己床位下鋪的椅子上,看著空蕩蕩的桌面發呆。
他被安排在學生宿舍1區303,一間三人宿舍。環境相當不錯,上床下桌,宿舍里有衛生間和小廚房,不愧是有錢到包一條列車線當通勤車的私立貴族學院。
“嘿,師弟,你火了!”芬格爾不知什么時候醒了,他從上鋪探出頭來。
“怎么了?”路明非照了照桌前的小鏡子,自己還是那副衰樣,就算進了一個屠龍的學院還是沒有什么變化,簡直給齊格飛這樣青史留名的屠龍者丟臉。
芬格爾坐了起來,從被窩里摸出來了一臺筆記本,“你剛來學校,不知道咱們學院有一個校內論壇,叫守夜人論壇,里面能找到各種新聞八卦。今晚你刷屏了!論壇里全是關于你的帖子!”
他把筆記本的屏幕對著路明非。
標題勁爆:‘自由一日的王冠歸屬于誰?是誰轟爆了凱撒之后又轟爆了楚子航?’
下面是路明非的照片,以及一份詳備的簡歷,把這個衰仔的人生經歷從8歲扒到了18歲,連他小學時候被狗咬到腿打了三針狂犬疫苗都記錄在案!
簡歷最后親切地標注著:‘婚戀狀況:單身’。
“好像征婚啟事……”路明非傻眼了。
“什么征婚啟事?”宿舍門被從外面打開,一個人背著單薄的雙肩包走了進來,他穿著卡塞爾學院的校服,長發隨意地束在身后,和頭發同樣顏色的眼睛漆黑得仿佛墨珠。
“大俠你哪位?”芬格爾看著這個典型東方面孔的人,緊了緊被子把身體蓋得稍微嚴實了一點。他有裸睡的習慣。
“楊聞念。”推門進來的人自我介紹,“卡塞爾學院2009級新生,來自中國。”
“老鄉唉!”路明非興奮起來,頗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感。立刻上前去拉住了楊聞念的胳膊,把他拉到宿舍唯一空著的床位前,“我叫路明非,家在長三角,你是哪里人啊?”
“北方人。東北長大,最近定居在洛陽。”楊聞念倒沒有隱瞞。
旁邊上鋪的某位裸男也自我介紹,“芬格爾·馮·弗林斯,來自德國。具體哪個地方就不說了,反正你們肯定沒聽過。”
把雙肩包卸到自己床位下鋪的桌子上,楊聞念好奇地問,“你們剛剛說的征婚啟事是什么?”
芬格爾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指著路明非,“他剛剛兩槍打爆了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成為了自由一日的最終贏家。”
德國學長的眼中冒出光來,“按照自由一日的慣例!最終贏家在這個學院里追求的第一個女孩子不能拒絕他,并且要和他保持至少三個月的關系!”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路明非警惕起來。
“怪不得他們要給你備注單身……”楊聞念也反應了過來。
哪怕是最沒出息的單身狗,遇到這種機會至少也能和喜歡的女孩子度過3個月的時光。
3個月的相處,足以讓女生看到一個男生身上所有的的閃光點了。不說喜歡上,至少對于正在上大學青春懵懂的年輕女孩兒來說,這三個月會是她生命中一段彌足珍貴的時光。
大學才四年,滿打滿算又有幾個三個月?一生才多久,滿打滿算又有幾個四年?
除非這個男生黑的像一塊煤全無亮點,再或者他慫得直到畢業前都沒有用掉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