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只在書上看到過的景象成了現實，這帶給林川的沖擊是難以想象的。

震怒以外，他更多的還是沉默和壓抑，兔死狐悲，更何況是人。

看著官道兩旁一具具尸骨，看著那一個個面黃肌瘦的災民，林川雖有惻隱之心，但他也明白，自己改變不了什么。

他一個人都救不了，盡管虛空石中有大量的錢財，可是這個時候，災民需要的是食物，就算給他們再多的錢財也無濟于事。

“東林城距離最近的伯陽城不到三百里，倘若東林城真成了絕地，為何從未聽說過伯陽城附近有流民出沒？”

越是靠近東林城，林川就越發疑惑。

求生是一種本能，就連野獸都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是人。

倘若東林城真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為什么沒有人想著逃離此地？

“這其中必然另有隱情，不然怎么會有人在東林城等死。”

帶著疑惑，林川找到了一個老農，詢問情況。

“大人有所不知，這東林城，鬧鬼！”

老農壓低聲音，謹慎地朝著四周張望，似乎生怕被什么人聽到了一樣。

如果不是畏懼林川這一身官服，他哪里肯說這些。

“鬧鬼？”

林川眉頭微皺，鬼神之說他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如果真有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發生，那必定也是人禍。

“大人別不相信，我們東林城，被詛咒了。”

老農低聲道。

“說來聽聽。”

林川有了幾分興趣。

“相傳，東林城其實是前朝天寶將軍宇文成都的墓地，后被人夷為平地，并在將軍墓原址上建立了現在的東林城，墓地被毀，宇文成都的怨靈盛怒，因此下了詛咒，但是因為有朝廷氣運鎮壓，宇文成都的詛咒也成不了氣候。”

老農一臉悲痛道：“但是在幾年前，詛咒突然爆發，東林城每年的收成越來越差，前兩年更是顆粒無收，到如今，家家無余糧，一些地方更是易子而食，慘啊。”

林川點點頭，宇文成都他聽說過，此人的確驚才絕艷，冠絕一個時代，可最終還是戰死，形神俱滅，東林城當年的確是宇文成都的墓地，但卻只是衣冠冢罷了。

“這是詛咒，那么鬧鬼又是怎么回事？”

林川繼續詢問道。

“那是宇文成都麾下的將士，只要有任何人離開東林城境內，就會被吸干血肉，一開始有人不信邪，可最后，一個個都死了。”

老農打了個寒顫，想起了某些極為驚恐的景象。

林川注意到了老農的表情變化，當即問道：“你看到過？”

“是啊，那些人剛走出東林城境內，下一秒，整個人的血肉開始消融，直接成了骸骨，風一吹就化作齏粉，大人你說，除了鬼神，這樣的懲罰還有誰能做到？”

老農當年也是第一批打算離開東林城的人，可是在看到那些可怕的場景后，他就此斷了離開的念頭。

“走出去必死無疑，留在這里還有一線生機，好在縣令大人偶爾接濟，否則我們東林城，早就成死城了。”

在提起東林縣令劉陽的時候，老農臉上全是敬重之色。

“朝廷也不管？”

林川眉頭微皺，他在來之前查閱過東林城的情報，七八個月前，東林城雖然上報出現了糧荒，但當時并不嚴重，根本不是老農所說的這樣，只是后來差不多是半年前，東林城突然和外界失聯了，幽州高層這才注意到了東林城這個小地方。

幾位錦衣衛千戶更是派遣了不少下屬前來打探情況，可最終如同泥牛入海，沒有掀起一點波浪，正因如此，這才有了林川的到來。

“朝廷根本不管，按照劉大人的說法，他多次上報，可卻了無音訊，那些當官的一個個想著升官發財，哪會在意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老農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想起林川也是官門中人，又是一臉惶恐。

林川當然不會在意這一點，他繼續問道：“你說的詛咒和鬧鬼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老農不假思索道：“差不多有三四年了。”

聽了老農的這一番說辭，林川心中越發疑惑了。

按照東林縣令上報的情況來看，明明是七八個月前發生的事情，怎么就變成了三四年前。

“這其中肯定有人在說謊，是眼前的老農，還是東林縣令？”

思索間，林川查看了老農的命數，發現后者的確只是一個普通人，并無任何異常。

“老人家，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和我穿著一樣的人趕往東臨縣城？”

最后，林川問道。

他此行除了打探東林城外，還有一件要事，那便是尋找早些日子進入東林城的錦衣衛。

實際上林川這次的任務中也提到了賑災一事，不過錦衣衛高層考慮到他年少，從未有治理一方的經驗，所以只是提了一句而已。

“沒有，絕對沒有，如果有官爺經過，我肯定會知道的，大人有所不知，我本是這片小嶺村的村長，就算我沒有親眼見到，我們小嶺村的村民們也會告訴我的。”

老農信誓旦旦道。

林川道謝，隨后策馬離去，徑直趕往東臨縣城。

“老農沒有必要騙我，如果是這樣，那么東林縣令就有問題了。”

“而且，那些錦衣衛又去了什么地方，這里是通往東臨縣城唯一的官道，難不成他們并沒有走這條路？”

此時林川的心中滿是疑惑，至于詛咒和鬧鬼一說他根本不信，只認為是有心之人在裝神弄鬼。

“據我所知，東林城曾經是晉州最為繁華的縣城之一，雖然大災過去了數年，但應該能撐下去。”

林川不再停留，全速趕路。

越是靠近東臨縣城，人煙漸漸地多了起來，雖然大家也都衣不蔽體，餓得骨瘦嶙峋，但至少要比林川之前見到的那些人好上許多。

數個時辰后，一座城池出現在林川眼前，東臨縣城終于到了。

城門外人頭攢動，這里聚集了不少災民，他們來這里只為了活下去，但是城門緊閉，城墻上還有數十兵士鎮守，阻止任何人靠近，與此同時，在護城河邊上還有多株古樹，上面掛滿了想強行入城的災民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