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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道門當世

第六十章竹林旁兩小定計

說是罰跪香一夜,不過丑時二刻,便有道人傳掌門真人法旨,令薛振鍔、王振良二人各自回房安歇,待三日后入后山面壁思過。

薛振鍔人情達練,哪里不知師祖向求真愛護之心?

修行之人,除去執著于長生久視,再無旁的執念。術法如此,外物如此,道法也是如此。是以先前掌門真人離去之時,瞥向薛振鍔的眼神頗為戲謔,內中自有贊賞之意。

刻下已知只三人知曉云篆天書,那張道人不得其蹤,余下二人盡在真武一脈,這等機密事宜,越是晚些外漏,便越能撈足好處。是以名義上是罰二人面壁思過,實則是護佑周全。

且云篆符陣尚且不完善,真武一脈于香火愿力一道認識淺薄,先前三霄娘娘所放霞光,不過是將平素積攢的香火愿力一股腦的釋放出來。

這等陣仗自然是大了,卻于修行無益。掌門真人想的是如何積攢香火愿力,讓其緩緩而釋,從而讓真武真修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再有,那云篆天書數千文字,只一符陣便有如此妙用,若識得更多文字,說不得便妙用無窮。

真武一脈符咒一道本就不顯,加之與三山符箓頗不對付,不得已才走了以武演道的路子。若云篆有成,說不得便是另一份傳承。

薛振鍔跪伏半宿,下肢氣血不暢,緩了半晌才爬將起來,與渾渾噩噩的王師兄對視一眼,二人不再言語,悶頭各自回房。

潦草洗漱一番,薛振鍔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緒難平。今日種種,薛振鍔自問不曾后悔。修行之人,本就是與天爭壽,雖說法不可輕傳,可對本門師長卻無隱瞞必要。

否則單憑他自己,便是渾身是鐵又得碾幾根釘?有了師門助益,開拓修行之路,自己也好于大樹之下好乘涼。

讓他難受的是,前些時日方才與殷素卿定下終生,尚且不知殷素卿如何擺脫皇室指婚,偏偏這等時候要入后山修行。他心中暗忖,得想個法子了結此事,否則待入了后山,便是見上一面都不易,哪里還使得上力?

及至天明,薛振鍔早早醒來,待開靜鼓響過,這才出得門來。先是修行一番,用了早飯隨一眾道人上罷早課,從紫霄殿匆匆出來,方要轉去后山,迎面便被一人叫住。

“薛師弟。”

“咦?劉師兄!”薛振鍔觀劉師兄滿面春風,不由得揶揄道:“師兄怎地這般早?還道師兄這幾日要賴床呢。”

劉振英臊得滿面通紅,惱道:“師弟不過剛過稚童之齡,這等葷話又從何處學來?”

“哈哈,師兄寬宥,且繞了師弟這一遭罷。”

“你……”劉振英氣急而笑,舒了口氣才道:“玉蓉知薛師弟出力良多,前番云居峰山洞之中玉蓉數次對師弟下殺手,怕師弟心思難平,便做個東道,邀師弟吃個席面。”

薛振鍔心道,李玉蓉那女子冷面無情,也唯有劉師兄這般才覺著好。此番卻是難得,竟請了席面以緩解二者關系。

薛振鍔笑道:“玉蓉師姐真真外道,當日之事情非得已,便是我真武也有遇魔修不得容情之說,我又怎會怪玉蓉師姐?按說既是師姐相邀,便是庶務再多也要出面,奈何如今實在不是時候。”

劉師兄便道:“昨晚鬧出好大動靜,我只隱約聽聞是師弟所為,卻不知內中詳情。師弟,可是沾惹了麻煩?”

眼看劉師兄情真意切,薛振鍔心中微暖,暗忖,劉師兄好人一個,李師姐嘛……不看僧面看佛面,來日慢慢處之罷。

薛振鍔說道:“內中緣由不可說,師兄既為真傳,來日必定知曉。我也因此事被罰三日后入后山面壁思過……此事突兀,實在有不得不為之事,還請師兄見諒。待來日我下了后山,必做東道向劉師兄伉儷賠罪。”

“言重了,師弟既如此說,那我便不再叨擾。師弟自去忙碌便是。”

辭別劉師兄,薛振鍔無心修行,快步從紫霄宮后門出去,不過一刻半便到得竹林之旁。

他枯坐巨石之上,望眼欲穿,直直等了個多時辰,方才想著回返紫霄宮,便見小徑轉出一嬌小身影。

內中月白道袍,外罩輕紗,腰系長劍,瞥見薛振鍔,一雙秋水瀲滟,粉面含笑。

薛振鍔跳下巨石,迎上幾步,定在原地笑道:“還道你今日也無暇,聽安貞說你身子不爽利,今日可大好了?”

幾日不見,殷素卿卻不見了平素的爽利,神色之間頗為羞赧。二人之間情誼若有若無,倘若不說破也就罷了,一遭說破,心中想著此生要與此兩人相伴,未出閣的女子又哪里止得住心中羞怯?

殷素卿以袖遮面,低聲道:“勞煩郎君掛念,我……妾已大好。”

殷素卿早已筑基,道分乾坤,男子筑基則無漏,女子筑基則斬黃龍,偏那日與薛振鍔捅破窗戶紙,殷素卿情動之下引得天葵復來,是以那日才不曾來竹林。

薛振鍔皺眉,心道這夾子音是甚地鬼?此女還是他認識的殷素卿嗎?

他作怪道:“咦?細言細語,端地好似大家閨秀……呔,何方妖孽,竟假扮當朝公主,若不從實招來,莫怪貧道手辣!”

殷素卿神色一滯,惱羞成怒,放下袖子抬腳便踢:“找死!”

薛振鍔怪叫一聲縱身飛退,擺了個架勢驚奇道:“斷子絕孫腳,莫非真是及時雨當面?”

“薛鍔!你還說!”

薛振鍔笑嘻嘻收了架勢,湊將過來低聲道:“這才對嘛,細聲細氣的可不是你。”

殷素卿哼哼兩聲,兀自氣惱。

薛振鍔又道:“我喜的是爽利的殷素卿,又不是誰家的大家閨秀,你這般扭捏,自己別扭,我瞧著也別扭。”他悄然拉過一雙柔荑,溫言道:“那日可是寒毒發作了?”

薛振鍔一番言辭,讓殷素卿放下先前的患得患失,偏最后一嘴,又引得其想起當日于師姐妹面前的窘迫。當即小嘴一癟,忿忿輕砸了薛振鍔兩下:“你還說,都怪你!”

薛振鍔有些傻眼,心中暗忖,怎地古今女子都這般不講道理?他甚地都不知,怎么就怪他了?

這等時候,追根問底顯是下下之選,他便安撫道:“好好好,都怪我。你我尋個地方坐著說會子話可好?”

“嗯。”

殷素卿應了一聲,薛振鍔便拉著其到那巨石旁,待二人落座,殷素卿這才恍然,雙手竟被一直拉著。

粉面羞紅,驚呼一聲,殷素卿險些滾落下去。薛振鍔趕忙將其拉住,殷素卿穩住身形,頓時將一雙柔荑抽出。

她紅著一張臉,羞惱道:“你……你怎地拉我手……若要讓人看見如何是好?”

薛振鍔卻打蛇隨棍上,道:“那便不讓人看見便好。”

殷素卿嚅嚅半晌,只顧著羞澀,卻是說不出話來。

薛振鍔欣賞了半晌,這才不再逗弄,說起了正事:“家中之事,可有法子了?”

殷素卿臉色逐漸恢復,言說道:“我停了暖馨丹,盤算著不過旬月光景,必引得寒毒發作。此事奏明父皇,這婚事自然便能拖沓下來。那魏國公三子早已成年,如何等得?只消拖上一年半載,此事自然無疾而終。”

這倒是個法子,只是苦了殷素卿。薛振鍔關切道:“寒毒發作一番,便要了你半條命,只怕太過兇險。”

殷素卿卻道:“我這一載也不是白過,以如今修行,便是不服暖馨丹,那寒毒也能扛過,你且安心便是。”

薛振鍔哪里肯安心?他問道:“指婚的旨意可下了?”

殷素卿搖搖頭:“皇室宗女,萬般不自由,指婚之事只是母后之意,倒是不曾說動父皇。”

薛振鍔松了口氣,說道:“如此,我修書一封與家父,請家父上書求賜婚。”

“啊?”殷素卿頗為感動,卻關切道:“令尊官居三品,進一步便可居廟堂,如此作為,豈非自絕前程?”

“呵,”薛振鍔笑道:“哪里來的前程?你父皇雜病纏身,幾個兄弟已呈奪嫡之相,家父為你父皇之刀,前次鹽道,今次江西,也不知斬了你哪幾位兄長的手足。

說大逆不道的,若來日你父皇殯天,新皇登基,只怕頭一個要殺的便是我父。是以,你我婚事,我父若知進退,斷無不準之理。”

“原來如此。”殷素卿先是松了口氣,跟著又好似想到了甚地,欲言又止。

薛振鍔笑道:“方才所言,也是與你盟定之后才想的,你莫要多心。”

殷素卿迅速轉頭,盯著薛振鍔道:“你怎地疑我?我方才不過是想起前朝玄武門舊事,有些感懷罷了。”

眼見殷素卿真急了,薛振鍔趕忙又拉住其雙手:“是我說錯了話,莫要急躁。”

羞意蓋過惱怒,殷素卿頓時成了鵪鶉,說不出話來。

薛振鍔拉著其手說了會子體己話,轉而才道:“昨日鬧出些事端,掌門真人下了法旨,命我入后山面壁。”

殷素卿卻頷首道:“師父早間便告知了,否則我今日也不會這般急切趕來。”

葫蘆不是瓢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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