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水河穿過新鄭，經過鄭澤以前所在的密縣，一路向北匯入黃河。它也是這一帶最大的水域，供養著四方的百姓。
河邊湖上則成為了許多仕人貴胄所賞玩踏青之地，就連水面上，也時常泛著小舟，對于沒有生活壓力之人來說，倒也顯得怡然自樂。
感受著撒下來的陽光，仰躺在在小舟之上的鄭澤瞇了瞇眼睛，用手遮住光芒，只剩細碎的余光沿著縫隙映在臉上。
一旁的焰靈姬手撐著下巴伏在案上，偶然間若無其意地瞥向他。
小舟另一頭，有一身穿黑衣的壯碩男子為兩人撐槳劃船。
“鄭先生，七絕堂打探到，安平君龍泉君已于今日被定罪，有弟子見到禁軍入他們府中，似是在抄沒家財。”撐槳的壯漢恭敬地說道。
此人是唐七的義子，唐七向他介紹的時候評價道，有勇無謀。
鄭澤點了點頭，這是預料之內的事情，“還有呢？”
因為昨晚被衛莊窺視，他也不再在紫蘭軒隔壁接收消息，而七絕堂在新鄭的堂口、固定資產幾乎都被唐七變賣、轉移，所以他們出現在了這里。
沒有停留，唐八繼續說道：“還有一事，左司馬劉意于昨晚在府中遇刺，見其府門儀仗，此人應當是死了。”
因為此前鄭澤交代讓他們留意司馬府，到后面雖然沒有再提起過，可他們還是多留了一份心。
對此，鄭澤絲毫不驚訝，“我知道了，七絕堂的人現在怎么樣？”
“幾乎悉數退出新鄭，在我們離開后，新鄭的其余幫派似乎都遭到了清洗，屬下見過他們的尸體，出手之人雷厲迅捷，似乎都經過了專業訓練。”
說到這里，唐八內心閃過一絲慶幸，還好鄭先生事先提點，否則七絕堂也要落得那般下場。
“還有，鄭先生等待的那一批貨，已經到了新城，只要先生開口，次日便能運進來。”唐八補充道。
對于七絕堂的辦事風格，鄭澤是很滿意的。
“既然到了，那么宜陽那邊即刻停止生產，將匠人弟子全部轉移。”
對于鄭澤的話，唐八沒有絲毫猶豫，恭敬地點頭。
雖然自己不識大字，但是義父前些天曾言，鄭先生之才堪比當代鬼谷，甚至尤有甚之！
對于七爺說的什么半卷詩書閱遍古今天下他不懂，但是對傳聞中入世則諸侯懼，安局則天下息的大人物，他如雷貫耳。
這么一比，他就明白了。
“你去安排吧，按計劃行事便可。”
“是。”
小舟已經劃到岸上，唐八領命起身上岸，去辦鄭澤吩咐的事情。
看著他越走越遠，原本一旁默默靜觀的焰靈姬回頭看向鄭澤，“他好像很尊敬你？”
也許她不似紫女那般在成熟嫵媚中精通各種庶務，但在識人顏色這方面，絕對是獨樹一幟。她能察覺到，剛剛那個刀疤臉男人，同鄭澤說話之時，言語神態間流露著此前從未有過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敬意。
明明兩人同居同寢，不見他做了什么，七絕堂的人卻有如此轉變，她想不通。
聞言，鄭澤挑了挑眉，“有嗎？”
“你說呢？”她不信鄭澤沒看出來，這人的臉上似乎有著一層層偽裝，即便是讓自己撕開一層又一層，卻仍沒看到他的原本面目。
見她不信，鄭澤聳了聳肩，“好吧，因為我寫了本書，他們看了覺得很不錯。”
一本書？
焰靈姬瞬間就聯想到之前自己看過的那些東西，特別是第一次所看的，那都是……
湛藍色的眼眸看著鄭澤，奇異的是感覺他不像是在說謊。她覺得有些荒謬，那種東西也能讓人感到尊敬？
嬌艷的臉上的不顯其跡，反而適時地露出疑惑之色，“哦？是什么樣的書？似儒家經典那樣的書？”
見她裝作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鄭澤神色微妙，只是搖了搖頭，“你不會感興趣的。”
焰靈姬走到他身邊，紅唇就貼在他臉龐半指距離，輕輕說道：“你不說，又怎么知道我感不感興趣呢？”
昨晚才剛看到興起，書中女子反抗自己主人的命令，看見那個主人神色從憤怒到驚訝再到震駭只是，就沒了下文。
當時自己差點將那卷書給燒了，下面呢，沒了？
“想不到，兩位居然還有閑心在此湖面泛舟，談情說愛，還真是雅致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了焰靈姬刻意營造的氛圍，她迅速抽回身，看向來者不善的不速之客。
……
馬車行駛在韓國的邊境小路上，經過了關口的盤查，行商隊伍繼續出發。
走得累了，老者坐在外面的車輿上，身旁之人朝著車隊之后看了眼，漸漸遠離了韓國，心里的一些想法也再次活泛起來。
李達看了眼神色變換的老朋友，搖了搖頭，“別看啰，做好自己的事兒。”
聞言，朋友從車后拿出一本簿冊，在手中翻來覆去，“老李啊，你說這是怎么做出來的，若是要用蠶絲，那得值多少錢啊！”
他在意的不是這個冊子，而是這冊子上面滿滿的文字。像他們這樣的行商，刻錄文字之物也曾見過不少，可手中的玩意還真是奇特。
不僅能夠書寫文字，小小的一本居然能記下的字如此之多。若是換成竹簡刻錄，應該得有十幾斤重了！
而這樣的東西，后邊的馬車里頭，都裝滿了！
看了他一眼，李達從他手中奪過簿冊，“怪不得這次聽你的賠了錢！見識淺薄！”
見狀，朋友訕訕一笑，也不辯駁，“是是是，這里頭究竟有什么說法，你見識深，快與我說說！”
李達橫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繼續數落他。
“這東西既然能弄出這么多來，就說明弄出來不難，竹簡比不上它輕便靈巧，縑紙比不上它造價低廉，以后哇，讀書的大人們要靠它啰！”
聞言，朋友眼前一亮，“那我們不是要發大財？”
“這就高興了？”可李達搖了搖頭，將這簿冊放在兩人面前，指著上面三個字，“它是值錢，這上面的字比它還值錢咧！”
“嗯？”李達的朋友皺了皺眉，不就是字嘛，雖然自己不認識，但讀過書的都會寫，有什么值錢的？
見他不信，李達指著那三個字，“這上面，什么國策，看見沒有，都叫國策了，還不金貴？”
朋友皺了皺眉，看著那上面三個字，“什么國策？這上頭不是三個字嗎，怎么是四個字？”
雖然不識字，但是字的個數他還是能數的清的！
聞言，李達將手中簿冊放下，冷哼一聲，“就叫什么國策，不識字就不要亂說！”
擰著眉頭，雖然有些不相信，可看到認識幾個字的李達一臉篤定，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