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筆也順著他們的手指看向樓下，只看到自己開過來的一輛黑色奧迪，他們議論的大概就是自己的車子。
“那是我的車。”他說道。
“那輛奧迪是你的車？”女老師問道。
“樓下好像就停了一輛車，那就是我的。”
“你開你爸的車過來？”
“差不多。”王筆也懶得解釋。
李堅卻很是納悶，“你爸一個煤礦工，哪來那么多錢買車？”
開家長會的時候，他見過王筆的父親，一身煤灰。
“我開了一家公司，暑假的時候賺了些錢。”
王筆說著，指了指黑色塑料袋，“這個東西，您拿去試一試。”
他正要拿著錄取通知書離開，旁邊的女老師，看著王筆的時候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問道：“李老師，你母親什么時候做手術？”
一聽這話，王筆往外走的身形頓了頓。
李堅本不想提起這個話題，既然同事問起，只得答道：“在準備中。”
“上學期就聽你說在籌錢，到現在還沒湊夠數？”
女老師顯然早就知道這事，“我聽說心臟搭橋要一萬多，現在隨便得個病，真的是要老命。”
“錢的事情，快了。”
“這個病，拖不得，還是要盡快解決。”
“是是是……”李堅跟王筆的眼神對視，有些尷尬，“王筆同學，你還有什么事嗎？”
王筆搖了搖頭，“沒事啊。”
“對了，這個你拿回去，我不能收！”李堅這時才想起桌上黑色塑料袋里還有一條中華煙，連忙站起來給王筆遞過去。
王筆沒有多說，接住了中華煙，問道：“我看這會兒也沒人過來取錄取通知書了，李老師，一起去吃午飯？”
“我在食堂吃就行了，食堂放假期間也有吃的。”李堅推辭。
王筆卻笑道：“在食堂吃也行，不過您得請我。”
請學生吃一頓飯，李堅倒不至于摳搜到拒絕的程度，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刻鐘，到食堂開飯時間了，便點點頭站了起來，“走吧，我請你。”
向食堂走去的路上，王筆問道：“李老師，之前沒聽你說過，您母親住院做手術的事情。”
“私人的事情，沒必要在學校里面討論。況且你們面臨高考，更不能被其他事情打擾。”
“心臟搭橋手術可不是小手術，錢都湊齊了？”
“差不多了。”李堅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氣虛。
“錢方面，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開口。”王筆現在手頭有錢，說話確實豪爽。
“這事你不用擔心。”李堅嘴硬。
王筆看出來了，沉吟道：“我記得李老師家里有兩個孩子。”
“一大一小，大的已經上小學了，小的才剛學會走路。”
“你妻子是在哪里工作？”
“鄉下人，沒工作，現在就負責帶孩子。”
“你們老師一個月工資，這會兒應該只有三百，還是五百？”
“每個老師都不同，要看工齡和職稱等級。”
“這樣的收入，想要湊夠一萬多元動手術，難啊。”
王筆感嘆了一句，然后問道：“李老師有沒有興趣出來做生意？”
“做生意？”李堅頓了一下，可很快又搖頭，“這么多年只會教書，別的真不會。”
“做生意比教書容易多了。況且您是數學老師，算賬這塊，比我們擅長多了。”
說著，就走到了食堂。
李堅挺大方的，中午點了不少東西，好幾個大饅頭，配上小炒肉、小炒豆腐、酸溜土豆絲。
王筆吃飽之后，拍著肚子心滿意足，“以前沒發現咱們學校的飯菜這么可口。”
“一直都挺好吃的，以后有空常來，來找李老師就對了。”李堅笑道。
“行！”
往回走的路上，話少了一些，走到辦公樓下的時候，王筆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李堅，“我開了一家煤礦經銷公司，就在咱們縣，跟得水煤礦合作。公司還缺一名副總經理，招聘要求是吃苦耐勞，有責任心。”
李堅看了一眼名片，當然明白王筆話里話外的意思。
這讓他很感動。
“我們公司普通員工基本工資是一千五，副總經理的話，兩千起步，加上每個月的績效獎勵，一個月三五千塊錢。”
王筆又談了一下待遇，“我這人比較開放，員工想要預支兩三個月工資的話，只要開口，我基本都會同意。”
“多謝你的好意。”李堅站在臺階上，手里拽著名片。
王筆拉開車門，坐上去之后，關車門，啟動車子，直接就離去，也沒什么告別儀式。
李堅倒是在后面揮了揮手，在原地一動不動站了許久。
王筆也不知道李堅什么想法，只是給出了自己的一個建議。
畢竟當老師，能當一輩子，生活穩定。
但是出來跟著他做生意，現在是能賺每個月三五千，可萬一沒過多久生意就黃了呢？
遙想未來，當老師也是能夠輕松月入三五千的。
自己的人生，還得自己掌握方向盤。
離開高中學校，他就把這件事情放下了，去了一趟得水煤礦，又跟賈悅庭見了一面，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合作，安排妥當。
接著，他開車，帶著父親，還有王德顯、王嘉友父子，啟程返回老家。
老家距離縣城并不算太遠，只是高坡道路險阻，行進緩慢。
一個多小時之后，他們就到了村口。
山坡上，三十多戶人家的村子，都是土墻窯洞，肉眼可見的破敗。
落后和貧窮，并沒有磨滅村民對生活的熱情。
全村男女老少，一百多號人，聚集在村口，敲鑼打鼓，吆喝舞獅，好不熱鬧。
村長是一個七十五歲的老頭，身形佝僂，拄著拐杖站在人群的前頭。
他在村里很有威望，看到村口蜿蜒的泥土路上，駛來一輛黑色轎車，忽然舉起手，阻止了大家的熱鬧。
村里的男女老少，足不出戶，難得見到汽車。
偶爾鄉里計生辦的工作人員下來辦事，才能聞到汽油味兒。
“是不是計生辦的人下來檢查？”
“不像，他們不是這種車子。”
“是不是鄉長過來？”
大家正有些納悶呢，車子很快停在了眾人面前，車窗搖下，王筆探出一顆腦袋，笑道：今天什么日子，這么熱鬧？”
大家一看，這不是咱們村的“王筆”！
“王筆！”
“咋是你呢？”
“給鄉里領導開車呢？”
一看是自己人，男女老少呼啦一下，就把車子給圍住了。
王筆拉手剎熄火，開門下車。
王全貴、王德顯、王嘉友三人，也開門下車。
一個村子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下了車就不停的打招呼。
王全貴掏出兒子給他孝敬的香煙，挨個給大伙兒發煙。
王筆打開后備箱，拉出一大袋糖果，給小孩們分發。
孩子們拿到奶糖、軟糖，邊吃邊蹦蹦跳跳，好不歡快。
整個村子，頓時熱火朝天。
王嘉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家人，連忙笑著走過去，“媽，哥！”
他哥哥王嘉信人高馬大，聲音低沉：“咋是你們呢？”
“我們昨天就打電話回來了，說要一起回家的。”
王嘉友高興不已，指著全村男女老少，有些詫異：“大家都聚在村口干啥呢？”
“昨晚村長聽說王筆要回家，特意招呼大伙等在村口迎接。”王嘉信簡單解釋，“村長把自家養的兩百多斤大肥豬宰了，就是要給王筆慶祝。”
“迎接王筆的？”
“咱們村第一個大學生，村長說是要全村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