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受傷之外,這個女人似乎還有些發低燒,古寂給她喂了藥,又在她額頭上敷了一條毛巾,之后就不再搭理這家伙了。
浪費了這么多時間,繼續領悟【古衍鍛體術】的想法算是泡湯了,不過好歹也算是實操了一番如何引導神性之息,倒也不是全無收獲。
接下來的時間里,古寂一直在等胡忠的電話。
他盡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時間像是變得無比漫長,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四點多鐘。
終于,電話鈴聲響起,古寂看了一眼聯系人,是胡忠的電話沒錯。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迎來審判一般,隨即按下了接聽鍵。
“胡老?!?/p>
“是我。”
電話那頭響起胡忠的聲音,“長話短說吧,我已經聯系到我那位朋友了,他對你姐姐的病癥非常感興趣,也承諾會盡全力為她進行治療?!?/p>
聽到這里,古寂頓時激動起來,然而下一秒就愣住了。
只聽胡忠嘆息一聲:“可目前的問題在于,我的那位朋友現在不在炎華,他不久后要在楚月參加一個醫學方面的研討會,至少也要幾個月后才能回來?!?/p>
古寂像是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沉默片刻,他聲音沙啞道:“幾個月……小憐姐撐得了那么久嗎?”
“當然可以,她現在只是在病癥初期,并不會出現太過嚴重的癥狀,你用不著那么悲觀。”
胡忠遲疑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不過景城現在并沒有擅長治療幽冷癥的醫生,雖說我也能做一定的處理,但并不能保證能為她減輕發病時的痛苦?!?/p>
而這也是他所擔心的地方。
作為當今世界上最棘手的疾病之一,神臨癥的治療過程相當復雜,需要長時間的研究才能上手,一般的醫生乃至是醫師都無能為力,最多只能開點止痛藥什么的,無法針對性的緩解癥狀。
不僅如此,不同的神臨癥治療方式各不相同,但它們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那就是發病時會給病人帶來極大的痛苦。
神臨癥無法治愈,因此對神臨癥的研究者來說,如何緩解這種痛苦以及如何延長病人的生命就成為了最為重要的兩門課題,這十分考驗醫生的水平。
而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胡忠才會想盡辦法聯系到他那位朋友,因為對方能給葉小憐帶來最好的治療,可是如今對方有事,他也不可能強行把朋友拖過來,對沒能幫到古寂深感遺憾。
古寂似乎有些失落,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道:“胡老,神臨癥真的無法被治愈嗎?”
空氣安靜了一瞬。
“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先例,所以暫時是無法治愈的。”
胡忠能理解古寂的心情,安撫道,“你也別太過擔心了,我還會試著聯系其他人的,還有,我建議你姐姐最好每周都來做一次檢查,方便我及時了解病情。”
雖然沒辦法治療,但常規的檢查對他而言還是沒問題的。
“我知道了,謝謝您,胡老?!?/p>
古寂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到桌上,只感覺心情前所未有的煩躁,仿佛被壓上了一塊巨石,壓抑得可怕。
他不相信神臨癥真的無法治愈,只要給他足夠多的時間,他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可小憐姐卻未必有這么多時間,況且神臨癥會帶來極大的痛苦,他不希望小憐姐在這種痛苦中煎熬等待。
如果沒有專業的醫生前來,一旦小憐姐病發,豈不是意味著她將要忍受好幾個月的痛苦嗎?
這種事他實在無法接受。
而就在他思考著把小憐姐帶到方便治療的大城市中的可行性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略顯疲憊的女聲。
“神臨癥是可以治愈的哦?!?/p>
古寂心頭一跳,猛然扭頭看向床的方向。
只見那個被他帶回來的女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躺在床上饒有興趣的盯著老舊的天花板,似乎一點都不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驚慌或是迷茫。
她應該聽到了剛剛電話中的內容,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說什么?”
古寂的手顫抖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還是迅速跑到床邊,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人。
“我說神臨癥是可以治愈的。”
女人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然后取下額頭上的毛巾,仔細端詳了片刻,思索道,“真奇怪,這應該不是你的毛巾吧?”
這家伙的腦回路是不是有問題?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
古寂凝視女人良久,突然自嘲一笑,搖頭嘆息道:“真是的,我為什么會相信這個蠢貨的話……”
聽到自己被說成蠢貨,女人也不生氣,而是認真道:“我說的是真的,神臨癥是可以治愈的——因為我就是一個康復的神臨癥患者。”
古寂當即瞪大眼睛,呼吸陡然急促了幾分。
兩人對視良久,雖然明知道這不可能,但他心中還是燃起了渺茫的希望。
“說康復其實有些不太恰當,準確來說,我應該是一個從神臨癥中覺醒了相應體質的幸運兒?!?/p>
女人低頭往被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繼續打量著房間里的環境,給出了一個十分中肯的評價:“你家可真窮。”
她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不久前還在向她口中的窮人借錢的事實……
古寂將信將疑,可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再次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救了我的命,我沒必要騙你?!迸苏溃拔以浕加械纳衽R癥叫做見憐癥,我見猶憐的見憐,你可以查一查相關的資料?!?/p>
不用她提醒,古寂已然先一步拿起手機搜索了起來,發現果然存在見憐癥這種病。
在如今大多數人看來,所謂見憐癥取的正是“我見猶憐”之意,然而當初為病癥命名的人的本意其實并非如此——他是因為感慨自己從未見過這么一種悲慘得讓人不得不哀嘆的病癥,所以才會為其賦予這樣的名字。
雖說這個傳聞不知真假,但也足以說明見憐癥是一種十分可怕的病癥。
在病變的過程當中,除了要承受痛苦之外,見憐癥患者的外形,聲音,乃至是性格都會不斷朝著“丑陋”方向進行演變,同時他們身上會散發出一種讓人厭惡的氣息,從而進一步加深他們的“丑陋”程度——
久而久之,他們會逐漸變成令人作嘔的怪物,即便是曾經再深愛的人也很難抵御這種強烈的厭惡感。
而隨著病癥的越發嚴重,見憐癥患者的結局也可想而知——他們會不斷被排擠,不斷被厭棄,甚至再難出現在大街上,直到身邊再無一人為止。
醫生,朋友,親戚,乃至是最親近的父母……人們會一個接一個的離他們而去,而他們那古怪的脾氣也將變得無從發泄,只能如同精神病一般自言自語。
可悲之處在于,醫院里很難找到見憐癥患者的實驗標本,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太過丑陋,更因為絕大多數患者都沒能等到在醫院里死亡的那一天,他們的家人通常會提前結束治療,把他們帶到家里自生自滅,理由是不想再為他們花費醫療費了。
沒錯,和其他神臨癥患者不同,見憐姐患者從一開始就是孤獨的,他們受創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體和心靈,還包括各自的親近之人。
出于對生命的尊重,身患絕癥的人往往會得到許多同情,甚至能在死之前實現不少愿望,然而見憐癥患者卻只能背負著無盡的厭惡孤獨死去。
甚至在死亡的那一天都未必有人愿意將他們埋葬。
無人憐愛,所以只能自己憐愛自己。
這就是見憐癥。
看完有關見憐癥的信息,古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實在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曾經患有如此令人絕望的病癥。
不過相比于同情,他此時更在意的還是這家伙究竟是怎么被治好的,聽對方的意思,她似乎并不是依靠自己擺脫的病癥,而是得到了別人的幫助——
這正是他現在最渴求的情報!
見他沉默不語,床上的女人突然問道:“我說,你難道就不好奇見憐體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古寂現在哪有心思關心這個,但還是決定敷衍一下,同時琢磨著該怎么開開口詢問。
他沉吟片刻,試探道:“特……特別蠢?”
“不,顧名思義,擁有見憐體的人特別容易惹人憐愛?!?/p>
頓了頓,女人喃喃道,“……本該是這樣的才對?!?/p>
她愁眉苦臉道,“明明大家都這么說,可我卻從來沒有體驗過被人憐愛的滋味……非要說的話,你應該是第一個?!?/p>
古寂一愣。
“但我還是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出于我體質的影響……”女人扭頭看向他,語氣認真道,“所以你能告訴我嗎?”
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被這家伙的體質影響……
古寂下意識想要否認,然而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自己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換做平常是絕對不可能把這種來歷不明的家伙帶回家的,更何況這女人一看就是個大麻煩,之前甚至還試圖打劫他,他沒補兩刀就不錯了,再怎么也不該生出惻隱之心才對……
那么……
古寂心頭一顫,我當時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把這家伙帶回家的來著?
仔細想想,他當時好像一直在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然這個女人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家。
想通這一點,古寂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該不會真的是受到那什么見憐體的影響了吧……這玩意對別人沒用,卻偏偏對我有用?開什么玩笑!”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古寂當即打定主意,等得到情報后就立馬把這家伙打發走,以后也要離她遠遠的,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見面才好!
在女人的注視下,他微微一笑,正氣凜然道:“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平日里就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三好青年,所以這次幫你是出于我的善良,和你的體質無關。”
“這樣啊……”
女人似乎也不在意,打了個哈欠,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或許是覺得平躺久了不舒服,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然而這一舉動好像牽動到了她腹部的傷口,讓她頓時齜牙咧嘴起來。
古寂看著這一幕,心說他現在除了想笑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而就在這時,女人的下一句話讓他頓時放棄了思考這個問題。
“那么為了報答你的善良……我就把我的病是怎么被治好的告訴你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