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診所。
余非在外面鼓搗自己的自行車,自從知道自行車的前主人后,余非便很愛惜這輛自行車,時不時擦拭。
背后一雙小手捂住余非的眼睛,謝朝香嘻嘻哈哈趴在余非背后。
“你來了?”
“你臉上有東西,擦一下,來。”余非伸出滿是污垢的手,嚇的謝朝香松開雙臂,躲的遠遠的。
余非笑的極為開心:“別跑。”
“去洗手。”謝朝香鼓起香腮幽怨的說:“沒事就鼓搗你這輛自行車,對我都沒對你這輛自行車上心,我生氣了!”
“誰生氣還說出來?”
“你要是在不洗手,我就生氣了。”
“好好好,我洗手。”余非四處環望:“這也沒有水龍頭,你要我怎么洗?”
謝朝香招呼道:“進來,診所里有水。”
洗完手,接過謝朝香遞來的手帕,余非擦拭手上的水漬走出診所大門。在穆姐兇巴巴的眼神下,牽起謝朝香的手跑出診所。
謝朝香挎著一個布口袋,拿出織了一個領口的毛線布在余非身前丈量,毛衣針戳著余非下巴很是難受。
“別動,讓我看看,萬一小了又得重拆。”
余非像一個人形木偶站在診所大門外,看見謝朝香一雙小手在自己身前飛舞,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
“給我的?”
謝朝香飛快的將毛線衣和毛衣針塞進口袋里:“不是!”
“說謊。”
“就不是。”
“那在我身上比劃什么?”
謝朝香哧哧一笑:“生氣了?”
余非搖頭說:“沒有。”
“給你的,小余長官。”
已經知道毛衣是給誰織的,可是聽見謝朝香說是給自己的,余非心中一暖。騎上自行車,示意謝朝香坐在后面,慢慢悠悠離開診所。
謝朝香抱著余非的后背說:“最近天氣變涼,想著給你織一件毛衣,現在開始織,等冬天的時候也能做好。謝謝我吧,你說出來我也不會開心。”
余非傻傻一笑:“謝謝。”
“你還真說,要是我最后做出來不能穿,又或者沒有做好呢?”
“那也要謝,心意到了就行。”
謝朝香將頭頂在余非后背輕輕用力轉動:“我們兩個現在是什么關系,家里寫信要我回家,我不想回去。
可是家里供我一個女孩上學讀書,已經很難得,我不想違背父母的意愿。”
聞言,余非踩踏板的力道少了幾分。
“回~~回~~回家~~~”
支支吾吾片刻后,余非說:“回家做什么,難道要你成親?”
謝朝香低聲說:“還能是什么,你不會想著和你吧?”
“我~~~”
余非鼓起勇氣說:“一個獨立自強的女性,能養活自己,意識思想前衛,現在很吃香的。”
“一個年輕的軍官,讀過書,前途無量,也很受歡迎的。”謝朝香幽幽的說。
“實話實說,我們是自由戀愛,現在不流行這個嗎?”
謝朝香:“你跟我父母說去吧。”
“對了,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農戶,你不會嫌棄我吧?”
‘叮叮當當——’
踩踏板的腳踩空,余非差點沒緩過來。
兩人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店,余非牽著她的手想要進去,不過謝朝香猶豫不決。面前這家清凈幽雅,法式裝潢風格的咖啡館,一看便消費不菲。
謝朝香拉動余非的手:“這里很貴的。”
余非看了一眼門口的招牌:“這里的西洋糕點很好吃,上次我哥帶我來過一次,放心我知道價格。”
“笨腦子,整天就知道給女人花錢,你一個月軍餉有多少?”
“進來吧。”
走進店內,靜謐的咖啡館里燈光柔和,一進門便有極好看的女侍應生走來。看見一身灰色中山裝拎著公文包的余非,還有衣著普通的謝朝香,心中便已經有了推薦方案。
一對年輕的情侶,男生或許在某個政府機構上班,女生身上有點消殺水氣味,應該在某個西醫診所或者醫院上班。
兩人第一次來這里消費,女生進來時唯唯諾諾,對店內的環境感到新奇。
“請這邊來。”
女侍應生招呼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對著余非甜甜一笑:“兩位是第一次來吧?請問您要點什么,需要我向您推薦嗎?”
余非說:“兩杯杯濃咖啡,一份撒哈蛋糕、太妃熱糖布丁、千層蛋撻,謝謝。”
“啊?”
女侍應生很快反應過來:“好的,請稍等,點心制作需要時間。”
“好的,謝謝。”
目送女侍應生離開,余非的眼神看停留在她那布料勾勒出極好身材上,特別是那張微微一笑便有萬種風情的臉龐。
余非在看女侍應生,這里的侍應生幾乎都是大學生,懂法語或者英語。在這里上班不僅輕松,而且工資很高,上海諸多咖啡廳里的女侍應生都是讀過書的高學歷人才,樣貌極好。
一旁的謝朝香發現余非目光遲遲沒有轉回來,生氣的捏起拳頭砸在他肩頭。
“喜歡嗎?”
余非收回目光:“不喜歡,還是覺得喜歡你。”
謝朝香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油嘴滑舌,這么熟練,看來沒少來這里,盯了多久了?”
“三個月。”
“你!”
余非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幫子,他的確盯了這個女侍應生三個月,只不過是給這里情報組副組長送活動經費時,發現法租界情報組副組長帶著這家咖啡店的名片。
后來好奇心驅使下,余非調查了一番,發現那個副組長與這個女人關系親密,已經是同居關系。一個特工跟一個高級咖啡廳女侍應生同居,著實不簡單。
后來余非把這件事報告給范高遠,范高遠帶他來了一次這家咖啡廳,然后只是讓余非別管,并且讓余非別與那個副組長見面。
能讓范高遠如此忌諱莫深,這個女人不簡單,大抵是某個駐滬領事館的情報人員。
范高遠發現,并且讓她留到現在,證明范高遠不把她放在心上。被范高遠盯上的人,莫如陳先生,國民政府的元老也只能剩下一堆黑炭。
把她留下,莫非范高遠已經有了應對方法?
思緒萬千的余非,不知身旁的人已經吃味,一雙眼眸充滿殺意。
“我要回家!”
余非回頭攬住謝朝香的腰:“我明天便向母親寫信,不然就拍電報,告訴關于我們兩個的事情。她是一個明事理的女性,也是一位很好的母親,一定會同意我們兩人。”
聞言,剛才還氣呼呼的謝朝香低眉細目:“我也給家里寫信,隨意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相親結婚,我也不愿意。”
“我家里是農戶,希望你父母不會介意。”
“我家里也是。”
余非玩味的說:“田租稅壓力很大,你家里沒想著把你賣掉?”
“啊?”謝朝香:“我生氣了。”
“真的?”
余非信誓旦旦的說:“如果賣,我肯定第一個買回來當童養媳,我是不是心思歹毒?”
“真歹毒,我生氣了。”謝朝香嬌憨的靠在余非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