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蘇槿隨手把書包放在地上,往椅子上一攤,拿著老年機翻看短信。
“我放這了。”星夢把蘇槿行李箱放到門后,里面裝滿了書和試卷,然后才走到自己桌邊。
“好。”她抬手比了個“ok”。
“暑假終于結束了!”
“說的好像我們從放假中解放了一樣。”
僅頃輕笑著,和徐童一同進了寢室。
顧星夢笑著打了個響指。
“哦對了。”星夢問“后天是不是開學考?”
“笑死。我們都開學一個多月了,還開學考。”蘇槿冷嘲道。
“在教育局眼里我們就是剛開學。”徐童說“你們說,他們是不是沒腦子,都卷成這樣了,還不許補課,不考大學了是啵。”
“確實。”僅頃應和“一點都不實際。”
“要求我們一切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蘇槿翹著凳子說。
寢室笑聲飛揚。
“你們都來了。”黃婷曦托著行李箱艱難進來“重死我了。”
“樊sir沒來。”星夢看向樊思若的床位。
“她要訓練,晚點來。”徐童解釋。
顧星夢環視一圈,點頭。今晚學校沒安排晚自習,讓學生把書搬回高中部順便調整一下狀態。她看了眼手機,才八點。離熄燈還有三個小時,可以先洗個澡。
星夢散下不久前剪的短發,發尾離下巴三公分,正好適合她的臉型和五官,又可以扎起來。
不過幾分鐘,她提著桶熱水回來了。
“人很多?”僅頃坐在床上詢問。
“都排出門口了。”星夢只能走進寢室的獨立衛生間。
“還好早有預料。”僅頃一臉驕傲“下午洗了。”
“你很聰明咯。”徐童回應。
“那是當然的啦。”
黃婷曦笑道:“好羅啊。”
“你tm有病吧,插什么隊!”
“我桶不在這嗎?你眼瞎還是聾了啊?我喊你沒聽見?有沒有點素質,靠!”
“你是桶嗎?我為什么要等一排桶?!”
……
星夢冒著熱氣出來,疑惑問:“怎么了?”
“還能怎么。”蘇槿翹著椅子“樓上在吵架唄。”
“幾班的?”黃婷曦問“這么能罵?”
“估計是四班的。”蘇槿起身關門“去年也是她們在那鬧。”
“聽說后面還成了群架。”徐童表示無奈。
“群架?”星夢看向她。
“嗯。”徐童解釋“我高一就在她們隔壁。四班后來來了其他女生,被罵的那邊也來了不少。”
“這就是理科班的素質嗎?”黃婷曦拉開椅子坐下。
“也不能這么說。”蘇槿把她的手搭在椅背上“你看人家一班,二班不很低調高情商。”
“確實。”黃婷曦點頭。
“而且...”僅頃慢慢說“也不是一個班都這樣,四班每次鬧的也就那么幾個。”
“哦~”星夢回到自己的床位。
“你們...”
一陣震動聲響起。
“僅頃,你電話。”星夢抬頭提醒。
“哦,幫我拿上來下。”
星夢起身把手機遞給她。
“謝謝。”她接通電話“喂。”
其余四人都開啟了靜音模式。
“我沒亂走!”
顧星夢一挑眉,斜眼看去,又很快收回目光。
“我說了,我那時候在外面背書,沒聽到!”
“我在背書,還要說幾遍嘛?”傳來小聲抽泣。
顧星夢不知所措地和蘇槿、黃婷曦對了個眼神,徐童舉著包抽紙給僅頃。
“我真的沒在玩,你不信問老師可以吧。”
“咚咚咚。”“嘿嘿,你們都來...”
“噓!”
門一打開,四人同時轉向她比噤聲手勢。星夢指了指床上的僅頃,示意她在打電話。
“哦。”樊思若小聲回應,小步跑到桌邊抽了幾張紙“我出去上個廁所。”
近十分鐘后,通話終于結束了。
寢室異常安靜。
“我爸媽也這樣。”徐童開口說“只要電話不接,就十幾個電話轟炸。”
“我是真的去背書了...”僅頃的聲音帶著哭過的鼻音“我手機在教室開著靜音怎么可能接的到,他們就是不相信我。”
“家長都是這樣的,口口聲聲說理解我們,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嘿嘿,我上完了。”樊思若走進來。
“他們不相信我是因為...”僅頃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我曾經和班上一個男生談戀愛被他們發現了。”
“啊?!”顧星夢驚奇地看她。
“嗯。”她繼續說“那時候就很難過。他們從那次以后,只要他們打不通我電話,只要找不到我人,他們就急得跟什么樣。后來高一的時候有個男生喜歡我跟我表白,我都特別怕,怕被他們又發現,就拒絕了。”
星夢即是驚訝也是理解地點頭。
“我曾經也談了一段戀愛。開始說好了只是試試,感受一下談戀愛的感覺,誰知道后面動了真感情。”徐童說“她們知道的時候,我已經分手了,他們也說不了什么。”
顧星夢睜大眼睛看她。
“我爸也是。”蘇槿說“他一直說‘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他根本就不知道。總是說什么‘再努力一點’‘只要再努力一點一定會更好的’。有時候真的...很無語吧。”
“我爸媽在我小時候總是打架。”徐童盤腿坐上床“真是大打出手那種。有次打得很兇,氣的我想吐血,我哥站在樓頂用命威脅都勸不了。還是后來我哥實在氣昏了,好在他是往前倒...他們兩個才停下。最近幾年才好了些。”
“誒,童童,你有哥哥啊。”黃婷曦坐上床。
“嗯。我還有一個姐姐,我是家里最小的。”
“真好。”顧星夢輕聲說,也爬上床。
“你們怎么都上去了?”蘇槿問道,也站起爬上扶梯。
“哎哎,等下我。”樊思若忙說。
徐童笑道:“他們都不敢打我,嘿嘿。”
“我不親近我爸媽,跟他們聊不來。”黃婷曦說“我沒有親兄妹,只有個很親的表姐,真的很親的那種,我每次難過都找她。她也會跟我傾訴難過事...”
“可是...”黃婷曦抱著被子“那次我還小,我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說出去的。”
她把臉埋進被子里:“我把它說出去了,我...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她真的很傷心...我...”
嗚咽聲透過被子漸漸清晰。
顧星夢在難過之余感到的是震驚,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哭。在她印像里,黃婷曦一直都是個開朗甚至有點調皮的人。
但無論什么樣的人,都會有柔軟脆弱的地方。
“我爸媽其實也是...”一直沉默的樊思若開口“他們雖然同意我踢球,但我知道他們其實不是很支持。每次我跟他們說比賽、訓練安排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給他們解釋清楚。”
所有人都嘆了口氣,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
“我記得初中那時候,帶了本小說回家...那種小說。”蘇槿看向所有人。
“就是那種有些涉黃的言情小說?”樊思若問道。
“對。”蘇槿點頭“那是同學送給我還沒看一眼。就被他們看到,然后丟了,還說這種書以后都別看...有一定道理,但...就,挺無語吧。”
“上一輩人對這種東西是有些避諱。”僅頃說到。
“但這也是常識啊。”蘇槿說“他們又不跟我們說這些,我們只能通過這個來了解啊。”
五人點了點頭。
“確實。”樊思若說道。
“過度回避。”徐童說道。
“有多少女生被侵犯,自己還不知道...”蘇槿面色陰沉“等到那么晚才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難道家長就不應該反思一下嗎?他們以為是在保護我們,其實在害我們。我們只能從網絡上,從小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節里接觸性知識。”
“這樣很容易走歪。”顧星夢面無表情的接道。
“對啊。”其余五人應和。
蘇槿繼續說:“...只能說我們還是太保守了。”
“畢竟我們古代思想就跟他們不一樣,精神上的一時半會很難消除。”樊思若說。
五人嘆氣。
“嗐,算了算了,不聊這些了。”一段時間沉默后,徐童點開手機“我們聽首歌吧。”
“其實,這樣說這些也挺好的,能釋放壓力。”樊思若說。
五人贊同。
舒緩的音樂在六人之間流淌。她們看著彼此,無言歡笑。
她們年齡相仿,有著各自的經歷,背負自己的故事。
這一代的孩子中有很對已經失去了與父母溝通的欲望,她們在失落過后自行調整。而這樣一場與同齡人的夜談,讓她們感到內心的平靜與歡樂,還有久違的被理解。那是完全被接納,完全平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