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一個帶著鴨嘴帽的男人一直悶頭處理著桌上的小吃拼盤。
等到夏彌也走后,他才將壓低的帽沿稍稍抬起,對著桌對面的空座位自言自語道:
“老陳,如你所料,耶夢加得確實反水了?!?/p>
“是,那個外國女人我已經叫人去抓了,應該能從她的嘴里掏出些東西?!?/p>
“什么,不用?”
“你女兒……行,明白了,那我通知下去。”
結束了喃喃自語后,男人又拿出手機,撥通了某個號碼:
“收手,這件事情由陳家接管,剩余的人繼續潛伏,已經暴露在攝像頭下的人就跑吧,宗氏會很快就會來抓人了?!?/p>
“是我愧對家族的各位了,在脫離宗氏會之后還要過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p>
“我一段時間不會與諸君見面,但請相信我的決心,也相信家族的決心。當年的承諾依舊有效,我在這里以大羿的名義起誓?!?/p>
……
零沒走多遠就感覺自己被跟蹤了。
說是跟蹤也不太準確,因為盯梢的人是在是太過顯眼,隨意到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
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從下到上是一雙慢跑鞋,一條貼身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藍色豎條紋的短襯衣,頭頂扣著一頂棒球帽。
在這已經入秋許久的北方城市里,這么穿很難不引起注意,更何況還有那一頭張揚的暗紅色頭發。
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后招搖的跟蹤者:
“你是誰?”
“你好呀,”女孩對零笑著招手,后半句話用唇語說道:“帶槍的俄羅斯小姐?!?/p>
她用手指了指街上另一頭的卡拉OK:“能占用你一點時間么?”
“抱歉,我趕時間?!?/p>
零并不懼怕女孩的威脅,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薯片能夠處理好,她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紅發女孩見零拒絕,也不氣餒,繼續說道:
“嗯……你是個特務……不,應該是介于特務和殺手之間的人吧,你手上沾了很多人的血,但你覺得這不算什么問題……這不是因為你天生冷酷,而是因為你覺得這是種對某個人的……奉獻?那個人對你有很大的恩惠,所以你喜歡他,對,他應該是個男人?!?/p>
零的眼神變了,她重新打量著這個跟蹤者,心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要怎么把她做掉能隱蔽一點。
但零清楚把這個女人干掉解決不了問題,能知道黑天鵝港和零號的,必定是一整個隱藏在暗處的團隊,貿然動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喔,你想殺了我,而且有恃無恐,你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同伙,即便我死在街角也能把事情壓下去,但你知道殺了我沒有任何意義?!?/p>
女孩還在說著,但零的神情卻已經由戒備轉變成了震驚。
這是……某種讀心的言靈么?
“我跟你去?!?/p>
零覺得這一天真是事故頻發,先是和龍王在快餐店啃漢堡,接著又冒出來一個不知道什么來歷的巫女般的女孩說要跟她去KTV聊聊。
“早該這樣嘛?!?/p>
紅發女孩得意地笑笑,像是學校里惡作劇成功的小男孩,耳垂上那該死的純銀四葉草墜子搖搖晃晃,上面嵌的碎鉆光芒刺眼。
“你想說什么?!?/p>
等坐到包間的沙發上時,零的眉眼間已經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超出預料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相比執行這種任務她更愿意去刺殺那些敵對組織的混血種頭目。
“不先自我介紹一下嗎,我叫陳墨瞳,或者你可以叫我諾諾?!?/p>
“Zero。”
零象征性地握了握她伸出來的手。
“好吧,那咱們就進入正題好了?!敝Z諾見零一副不愿意說話的樣子,也沒再扯東扯西,非常配合地切入了核心話題:
“你知道卡塞爾學院么?”
零怔了一瞬,她沒有想到到頭來居然會是這件事。
“知道?!?/p>
“很好,”諾諾攥了攥拳頭:“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引薦一下?!?/p>
“那所學院只收……”零斟酌了一下措辭:“有資質的人,普通人是沒有面試資格的。”
“你說混血種嗎?我就是啊。”
諾諾說著,點亮了自己的黃金瞳。
不出零所料,這個叫陳墨瞳的女孩果然是有血統的人。
“我為什么要幫你?”
零用她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諾諾的黃金瞳。
“我幫你保密?”
“不夠。”
“那就一個人情,只要不危及到我性命的要求我都會答應你,怎么樣,我的人情還是很值錢的。”
“我要你的人情頂什么用?!?/p>
“你也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吧,我聽說外國的混血種都將那里奉為最高學府?!?/p>
諾諾突然問道。
“是又如何?”
零對于她那種看人跟翻書一樣的能力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的能力是側寫,這下你明白這個人情的價值了么?”
零當然知道側寫,這是一種犯罪心理學上常用的方法,通過收集證據,思考犯罪的心理,復制出犯罪的信息??稍谶@個女孩手里,側寫被她運用的就像參閱了過去的時光。
“好,交易達成,方便問你一個問題嗎?”
雖然說是交易,其實也就是給教務處打個電話的事,費不了零多少時間。
“你說。”
“為什么這么著急要加入卡塞爾,以你的血統不愁出路?!?/p>
“因為現在不逃我可能就會死在這里了,卡塞爾學院,或者說密黨的庇護是我唯一活命的機會。”
雖然這么說著,零卻從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惶恐。
“你并不畏懼死亡?!?/p>
諾諾聞言笑笑:
“但我還想活著。你知道么,我其實是個實驗體,跟我一樣的備份還有很多,我能活著只是因為我是目前最優秀的那個?!?/p>
零聽著這天方夜譚一樣的說辭,她本不該相信的,但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出黑天鵝港里那些被當做珍貴“樣品”的孩子們。
曾幾何時,在她還是雷娜塔的時候,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員。
啊,零又一次回想起來了。
雪橇犬,蘇27,爆炸,德什卡1987,死亡,以及那次新生的施洗。
“就這么死了么?這是雷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所期待的人生么?”那個憤怒的聲音在她的腦海里嘶吼。
原來是這樣么。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諾諾的頭發。
零明白她為什么會不自覺地相信這個奇怪姑娘的話了。
因為她從這個名叫陳墨瞳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與雷娜塔一樣的孤獨。